“公子,夫人请您进去。”迟寒轻声道。
谢云舟动作丝毫不乱,理了理并不杂乱的衣裳,提步踏进云婉所在的思云殿。
谢云舟的母亲云婉性情娇弱,出身清流,并非高门显贵,而是与谢长宁自由恋爱。
纵使谢长宁千万娇宠,却依旧敌不过云婉自己没有心眼儿,还在怀孕初期,就被她自以为的好姐妹下了奇诡之毒,发现的及时,可偏偏余毒难清,孕中的孩子也容易畸形。
云婉自己也是个奇葩圣母心,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胎儿还小,自然选择流产保命。云婉偏不,她认为自己的孩子就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非要保胎,还劝自家相公不要杀了给她下毒的侧妃。
侧妃有没有感动谁也不知道,但是云婉为了剩下谢云舟差点一尸两命确实是真的。
好在结果没有太差,云婉虽吃尽了苦,但尚且借生育排尽余毒,生下来的娃也没有先天畸形,只是谢云舟胎里带毒,年寿难永,云婉断绝生育的可能性。
谢云舟垂眸掩下情绪,隔着帘子行礼:“云舟给母亲请安。”
上善京中的云婉云夫人是顶顶和煦的性子,不多说一句话,不做错一件事,无论是什么样的场合,都是唇角含笑,端庄温婉的宫装丽人。
云婉隔着帘子静坐,没有喊谢云舟进去,更没有让他坐下吃点心之类的好事。
站在一边的嬷嬷问:“少爷是有什么事?”
“母亲不愿意让儿子进去见一面吗?”谢云舟淡淡问道。
隔着帘子的妇人就像是一个木偶,即便是本该最亲近的儿子前来,都不曾动容半分。
嬷嬷替她回答:“并非初一,也非十五,少爷隔着帘子回话吧。”
谁家的母子,就只能初一十五见面,谢云舟压下心中酸涩,他即将成人,并非当年稚童。
他淡然道:“母亲曾为儿子许下刘氏嫡女的婚约,可曾记得?”不待嬷嬷一板一眼地传话,谢云舟道,“愿母亲替我求娶。”
嬷嬷八风不动:“这事情,夫人知道了,公子请回吧。”
迟寒都忍不住了:“夫人,这可是公子的终生大事,您也不愿意过问吗?”
“迟寒!”谢云舟叫了一声,却没有真正制止。
或许他的心中还有几分期待……
一阵沉默。
谢云舟像是知道了帘子中女人的意思,眼中希冀逐渐消退。
自嘲一笑,他早该知道这做母亲的对任何人和善,唯独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
帘子却从中间掀开,一名宫装老妇人从帘子中走出,将一个锦盒托至谢云舟身前。
“夫人让我将此物交给您,可将此物转赠给刘家姑娘。”
是一枚三彩的翡翠镯子。
很普通的物件,谢云舟也不曾从云婉的装扮中看到过,看上去实在过分普通了。
谢云舟垂眸,略有些讽刺:“儿子听闻您同刘族主母安夫人是闺中密友,霁雪也是您看重的媳妇人选,母亲为何不喜霁雪?”
又是一阵沉默。
谢云舟像是自讨了没趣,任由嬷嬷将盒子递上,不去接,而是行礼:“母亲安好,儿子告退。”
他转身想走,迟寒连忙想要跟上。
他做惯了两边的受气包,却知道自家公子心中不是不想要母亲的关注和爱护。
叹了一口气,从嬷嬷手中接过锦盒:“这东西我会交给公子,夫人万安。”
他匆匆追上自家公子。
嬷嬷回头去看云婉,叹了口气:“夫人为何不告诉公子,那是夫人您的嫁妆?”
一个女声响起:“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心里怨我生了他那副病怏怏的身子。大夫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五,一个错眼就没命的儿子,我就是和他再亲近,又有什么用处。”
嬷嬷不忍:“公子是个好孩子,不会怨您的。”
“我生了他,他凭什么怨我?可我怨他啊,差点要了我的性命不说,此后再没有做母亲的机会,失爱于君上。”
“夫人……”
这何苦将自己的嫁妆镯子送出去呢。
嬷嬷心道这算是什么糊涂账。
只是这账她心里算了十多年,正主儿却不愿意上心去算,任由这笔账一直糊涂下去。
……
“公子,您慢些。”迟寒偷眼去看谢云舟的脸色,他家公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任谁经历了亲生母亲将自己当成透明人都会不好受。
迟寒不敢去说那些惹谢云舟不高兴的话。
谁知迎面而来的就是谢云林。
“站住。”谢云林眉头微皱,“谢云舟,我有话要问你。”
迟寒暗道糟糕,连忙上前:“大公子,我家主子有急事要办,大公子有话要说,不妨改日再议。”
谢云舟步子一顿:“大哥有话要和我说?正好,我也有话要对大哥说。”
谢云林踌躇了片刻,这在他从前是极为罕见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