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霁雪抬头看向梨花院的牌匾，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不太想进去。

前世她忤逆君父，以死相逼也要退婚，母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终究是顺了自己这个唯一骨血的心意，默许了自己嫁给宋恒。

无可否认，娘亲待自己舐犊情深。

重生之后，娘亲的形象在自己脑海中趋于完美。

刘霁雪心知肚明那只是一种错觉。或许是前世在娘亲死后，自己在长久的思念中模糊了娘亲的形象，又或者只是因为愧疚。

可重生之后，她渐渐已经发现了自己认知的错误。栖山寺搜山的嚣张气焰尚且可以用母亲担忧自己解释，娘亲明知道燕柔与哥哥之间的情谊却放任常氏羞辱燕柔，以及默许自己窃取燕柔的才名，她事实上无法接受。

大概这越是完美的形象，就越经不起一点瑕疵。

刘霁雪露出了一丝苦笑，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安时宜了。

“姑娘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呀。”

母亲身边的绒雅姑姑快步走近，低声又亲昵地埋怨了一句：“可让夫人等了许久了。”

刘霁雪偏脸看过去，细声道：“娘亲可用过早膳了？”

绒雅露出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笑意，略点了点头：“夫人用过了，惦记着姑娘刚起来，还没吃东西，特意让小厨房又送了一份，怕冷了不好，让奴婢用小炉子热着。这会儿夫人正等着姑娘过去呢。”

刘霁雪心里渐渐生出了愧疚，她自顾自地为娘亲“定罪”，觉得娘亲没有自己想象的白璧无瑕，却忘了娘亲对待自己却没有半点不好。

尽力忽略心底的别扭，刘霁雪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点殷勤。

这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娘亲，这份愧疚表现在行动上，就是她加快了脚步，神情也没有原先那么沉重。

“让娘亲等久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等到了内间，安时宜正倚坐在榻上，旁边一个小丫头替她轻轻地揉着头，帘子边上站着安时宜从娘家带来的大侍女，这会儿正在一条一条地念着账本。

听见响动，安时宜睁眼，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出去。

唯有大侍女芳雅姑姑还留在了房里。

“霁雪来了，先吃些东西吧，我们边吃边说。”

芳雅扶着安时宜坐到桌边，回过头却见刘霁雪还站在边上，便回头对着芳雅笑道：“我家姑娘还要同我闹别扭呢。”

这云淡风轻、仿佛自己是个不懂事小姑娘的行为举止让刘霁雪越发难过。

她本就告诉自己要听一听娘亲的说法，她知道娘亲所作所为总是为了自己好的，至少在娘亲看来是为了自己好的。

虽自己不接受，却总得感念母亲对自己的爱护和善意。

可是，当自己不过迟疑着没有立刻同娘亲撒娇卖乖，安时宜就能用这样戏谑的语气说出自己在闹别扭的话来。

语气温柔如水，却掩盖不了其中指责的意味。

刘霁雪几乎偏执地想：这是在责怪她不曾在得知母亲的“苦心”之后感恩戴德？还是责怪她根本不懂也不愿意接受母亲的“苦心”？

只是这想法未免太过不敬，也把安时宜狠狠地列在了恶人的行列里。铺天盖地的罪恶感向刘霁雪涌来：她怎么能用如此苛刻的恶意去揣度曾为自己一力扛下家族压力的娘亲？

出于心虚，刘霁雪压下了委屈，同样和声细语：“娘亲这是说哪里的话？”她端坐在桌边，芳雅姑姑亲自给这对母女送来了早膳。

刘霁雪刚拿起了汤匙，就听安时宜说话，就又把汤匙放了回去。

“燕柔跟娘说，你昨天在诗会上说那不是你做的诗？”

刘霁雪低着头，故意装作自然：“那本就不是我的诗，是燕柔的。”

安时宜笑了笑：“燕柔是个好孩子，她知道我正苦恼着如何让你在京中扬名，自己就给我出了这个主意。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燕柔自己也愿意，岂不是皆大欢喜？你又何苦说出来？”

刘霁雪本来是很有礼节地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这时候为了遮掩内心的情绪，故意低头开始吃东西。

“你一贯知道燕柔的，她性子温婉，不爱计较。她不说，你不说，这阖院上下也无人敢说。你正是需要名声的时候，只需要你不作声，娘亲就能帮你把这名声落实。”

“你也知道谢府地位贵重，你原先一心痴迷医典，不善书画，娘亲都依了你。只是如今族内需要你担起嫡女的责任，没有一个偌大的才名，如何服众，如何成为世子妃？”

“如今只是在诗会上说了那首诗并不是你做的，燕柔乖巧，替你找补，说是你们一起填的词，你要常常和她走动才是。”

“刘霁雪，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见刘霁雪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安时宜终于急了。

“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打算，只是我本来就不擅长诗词，那些才华、名声都应该是燕柔的。我不要。”刘霁雪眼神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