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茯苓和桔梗就满怀心事地从内堂出来，茯苓只是靠在栏杆上搓手，桔梗去厨房吩咐早膳。小圆从外头端了水盆进来，瞧着茯苓面色不佳，关切地问：“茯苓姐姐，这是怎么了？”

茯苓不答，小圆又叫了一声，她这才如梦初醒，压低声音道：“昨晚我和桔梗在娘娘内堂里睡了，娘娘告诫我们许多话，让不可再说出去。”

小圆张大了嘴，道：“哎呀，那我不问了，我服侍娘娘洗漱去。”

茯苓在她身后仍旧靠着栏杆，眼神若有所思。

这边桔梗来到厨房，见大清早还一个人都没有，只灶上水烧开了，便也就呆呆望着不动，开水咕嘟咕嘟冒出来将火浇得滋滋响。这时外头恰好进来一个厨娘，高声呼道：“天爷！水要烧干了，姑娘怎么不看着点。”

桔梗道：“大清早，你们不知道作什么懒了……算了，我如今也没心思管你们。”

厨娘听这话里有意思，便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桔梗便把茯苓那通话拿出来说了一说：“昨晚我和茯苓在娘娘内堂里睡了，娘娘告诫我们许多话，让不可再说出去。”

厨娘禁不住好奇，道：“什么事情这么郑重？莫不是宫里要出什么大事？”

桔梗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道：“都说了不能说。”

厨娘豪迈道：“姑娘，你总透露一点，反正我又不告诉人！”

桔梗作势想了一想，道：“你们厨房里的甚少跟外头接触，告诉你也不打紧，不是咱们宫里要出事，是外头别的娘娘有事，被咱们娘娘知道了。”

厨娘大感意外：“哪位娘娘？”

桔梗往西边一指：“你只往西边看看。”

未央宫西边的殿宇有章台殿、凤仙殿，住着徐嫔和仪嫔，倒也不至于与梅后能够分庭抗礼，不过前段时间好似梅后与徐嫔之间有什么不痛快，二人的关系非常突然地冷了下来，外头人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口口相传中也能估摸出一个浅显的轮廓——梅后大抵是跟徐嫔不对付的。

厨娘的嘴最快，梅后要对徐嫔动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半个未央宫。茯苓这边散播的消息却是梅后要找顺嫔的麻烦，自然，谁也能看出，封后那天，梅后没有给顺嫔台阶下。两边都能说得通，但是两边人将秘密一对，却对不上，一时间众说纷纭，园子、走廊的角落里，总响起无尽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消息只有曾嬷嬷这边的人不知道，她们来未央宫不过几天，又不得人心，谁有了秘密也不愿意分享给她们，加上这日茯苓又着意让曾嬷嬷带着四个丫头去针工局丈量尺寸，又催着她们去内务府置办四季的衣裳，曾嬷嬷一走，流言便飞得满天都是。最后大致分为三种派别，一派就是茯苓和桔梗亲口告诉的那些人，觉得娘娘的贴身宫女这样说了，必不会错；一派是觉得梅后既要对徐嫔动手，又要对顺嫔动手；还有一派是觉得流言无羁，不大想去理会了。

众人彼此交接秘密，也都带了一句“不可再说出去”，但一个传一个，终究是传遍了整个未央宫，因流言的来路终究不正，也无人再去向茯苓和桔梗求证，茯苓和桔梗乐见其成，只暗中窥视谁会往外传递消息。

昨晚三人商议到半夜，最后想出这个法子，若是宫里真有奸细必然会在意，无论流言是怎么传的，一定都会想办法告知宫外接头的人，好教自己背后的主子着意留心。

此方法施行起来没有什么难处，只消多等，尤其是晚间守卫松懈的时候，最要谨慎。桔梗早看好了几处隐蔽地点，茯苓则留意着晚饭后形迹可疑的几个丫头，一入夜，两人的四只眼睛就越发盯紧了，几乎是眨也不眨。

果然，三更天一过，巡逻的侍卫交班，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就从下人房里躬身出来，亦不点灯，摸黑走到未央宫侧殿外头的一堵围墙边，在身上摸索着什么，半晌掏出一个小拇指长的竹筒，塞到墙根处的蚂蚁洞中，给桔梗当场拿住。桔梗不敢惊动了人，悄悄将竹筒收了，带进内堂给梅剪雪审问。

这宫女生得单薄，看着眼生，不是内殿里做事的人，梅剪雪让她抬头，在烛光里仔细辨别，依然不能认，清了清嗓子道：“你，报上名来。”

那宫女声音颤巍巍的，带着哭腔：“回禀娘娘，奴婢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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