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我不出宫。”

“我也不出宫。”

茯苓和桔梗双双跪在梅剪雪床前，茯苓更是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你看看你们，只是商量商量，又没说……”梅剪雪心虚道，“又没说一定要走。你们先起来。”

“娘娘不同意，我和桔梗就不起来。”茯苓梗着脖子道。

“你们……”梅剪雪一时觉得曾嬷嬷的话也有道理，一时又觉得茯苓和桔梗的效忠之情实在感人，拿不定主意，只好道：“你两个是一年生的，如今年纪可也大了，成老姑娘了。”

“什么老姑娘不老姑娘，就算将来做了老姑子，我也要在娘娘身边！”

“是！”

“瞧瞧你们这都说的什么话，怎么比我还孩子气……”梅剪雪无计可施，先向茯苓道，“茯苓，你娘老子可都去梅府问过了，替你筹谋着要给你说亲呢，你呆在这宫里有什么出路？”

茯苓冷笑道：“什么娘老子，娘娘怕是听岔了，我的娘老子早就死啦，我七岁上头就给舅舅卖了，人家说我年纪小，光吃饭干不动活，又撵了出来，找我舅舅还钱。我舅舅是个赌棍，卖我的钱早就花光了，只好又把我转手卖到了梅府，这才腾出钱来。因为卖得急，他与梅府签的是死契，说好了再不来纠缠的，我得蒙老太太看顾，这才侥幸活到今天，又跟着姑娘进了宫，如今在宫里的奴婢里是头一份的。拿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如今他们看我大了，又听说宫女满了二十五岁就能出宫，就想动点歪脑筋将我领出去，找个出价高的人家嫁了，再替他们赚一笔钱，这不能够！”

主仆多年，梅剪雪竟也不知道这等事，又惊又气，连声道：“作孽！”

只听桔梗道：“娘娘只消明白，若不是家道实在艰难，谁愿意让儿女出来为奴为婢？如今咱们运气好，吃穿不愁，主子也体恤，若是出宫，岂不又要落到那虎狼窝里？”

“这我确实没想过，只是曾嬷嬷说……”

“曾嬷嬷……”茯苓气得发笑，“我就知道，她一来，就要将我们撵走，又带了四个新的来顶替我们，我早该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什么家生子，外头生的，我和桔梗固然不是家生子，可我们都是签的死契，和家生子又有什么差别，这么多年，我们难道还会害娘娘不成？”

桔梗也有颇多不满：“娘娘，这曾嬷嬷在未央宫里吆五喝六，还说什么外头殿里的不能进里头，但是她却自己成天带着那四个里里外外的乱晃；成天这里定个规矩，那里定个规矩，整个未央宫的人都要被她烦死了！”

梅剪雪听得头疼，且越听越觉得她们说的也有道理，这曾嬷嬷来后，抓紧了清肃整理，人人自危，宫里的欢声笑语确实大不如前。梅府里老太太和夫人都信佛，喜欢家里清静，可梅剪雪从儿时就爱热热闹闹的，若真要把未央宫管成一个冰窟窿，她自己也觉得不自在，可是人是自己请来的，权力也是自己下放的，还亲自交代了大家务必要听曾嬷嬷的话，这可怎么是好？

“你们消消气，你们先起来，坐到床边上来。”梅剪雪无奈道。

两个丫头擦着眼泪听了，站起来坐到床边，三人挨近。

“你们俩打定主意不出去了？”梅剪雪问。

茯苓和桔梗同时点了点头。

“这宫里也不是养不起你们，何况我又与你们亲密，真要你们走了，我自己也舍不得。我从不说场面上的话，你们知道。”梅剪雪想了想，道：“曾嬷嬷在人事上头下功夫，我也想了想，实在也是为了我，只是原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若是真心为着未央宫的人，也不能拿教条紧紧箍着，长久了岂不真要起异心？哪个宫里好，人就愿意去哪个宫里，这是常事，这我也不拦着。只是咱们要谨防着人在这宫里，心却在别的宫里那些人——我想来总该是有的，就比如咱们那日去内务府选料子，怎么这么巧，徐嫔的宝汐就在那里？”

茯苓和桔梗听了，也连连点头。桔梗道：“娘娘封后前一晚，与皇上说开了，只咱们宫里的人知道，并未晓谕六宫。可顺嫔第二天一早便带了糕点来贺喜，那糕点总要做几个时辰才得，她怎么又那么快知道皇上回心转意？”

“这就是了，想想真是后怕，咱们这宫里漏得跟筛子似的，咱们还浑然不觉。”茯苓也道。

“咱们只要把这些人揪出来，自己便能好好过日子。”梅剪雪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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