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几乎是逐字念叨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力足千钧。

“同兄长讲一讲你们的故事吧，然后忘个干净。”洛氿柔声道。

洛云霁泪水不停，陷入回忆时才好不容易生了笑：“她呀，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姑娘了。哥，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一心向往诗酒江湖、快意恩仇，化名云集离家出走去江湖闯荡？”

“那自然记得，那时我怎么都拦不住你。”

“我那时觉得自己武艺了得，四处找人比武，谁都赢不了我。我变得有些自负了。那时我真的以为我进了江湖，懂了江湖。

“结果某天我发现了我父亲手下的人，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不是靠着我自己赢的，我自以为了不起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像是最无聊的过家家把戏。

“我一怒之下，跑得越来越远。我不识路，最后竟跑出了国境，到了俪国边陲。就是在那里我遇见了回家探亲的小黎。她家当时正被人欺压，她却傻傻的不用公主贴身侍女身份压人。我看不下去便帮了她，虽受了点伤，可那时是我做的第一件称得上侠义的事。

“她竟还拿我当英雄了，那么用心的照顾我，整日恩公恩公地叫我，我去哪儿她都跟着。

“她总爱做梨花酥，那是一尝便难忘的味道，其他人做的我吃不惯。我对她说梨花酥的颜色很像夕阳，有种繁华落尽、星月将起的感觉，她说这说法很浪漫，从没听过。而现在……只见繁华落，不见星月起。”

“我还记得我俩站在梨花下，那日夕阳渐变的颜色多好看啊，和那个傻女孩儿的眼睛一样好看。风把我俩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还有几朵花粘在上面。她的脸同夕阳一样红，真的很可爱，她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云少侠，我喜欢你。’我的心乱极了，不知所措，竟当着她的面用轻功渡了江，头也没回。

“后来我终于看透了自己的心，我是钟情于她的，可我却连头也不敢回。这傻姑娘竟还留着我赠予她的匕首，她为何不将它扔掉，这样我还能好受些。

“她分不清英雄和狗熊，也看不出我是个女人，只知道一心一意喜欢我。我真懦弱。”

听了这故事，洛氿为之动容，深陷其中长久无法自拔。寂静的茶馆里，说书人在整理桌案，一段故事在抚尺敲响的一刻结束，只留下故事外的人独自怅惘。

“兄长陪你喝一杯如何？任你喝多少我都不拦。”洛氿虽是感动，可最终还是没有将小黎之事托出。

他晓得这是段孽缘，且不说她们身份如何悬殊，只是磨镜之好就难被常人接受，还是尽早断了为好。

“那我在宫墙里梨花树下等着，要好酒，还有城西那家店里，那里有顶好的梨花酥，和她做的最为相似。”

二人骑马跑回宫中，路上险些撞了一个女子和一个孩童，洛氿与那女子恰好四目对上。

两人顿生熟悉之感，一时不解，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宫墙外，好不容易有个梨花枝子伸了出来，刚叫寻常百姓看了几眼，便被宫里出来的人剪去了。

不知在何方的小黎也正巧见了一树梨花，赶车的老伯和乖顺的马儿见了时满心欢喜，唯有她转过头去，抹去眼泪，回过头来给自己一个勉强的笑。

衬着急急的马蹄声，梨花唰唰落下的声音，任谁心里都掀起无限波澜。

是不是世间人都爱养这招展的树，它一年到头地长，就想把枝子伸出墙来，可是没等花瓣落到街上，那枝子就被砍了去，零落一地的花瓣也被留在墙那头，至死都不是自由的。

“姐姐，你怎么愣住了？”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没事，困于过往罢了，这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