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氿回到皇宫大殿复命，大殿威武大气，很是空旷，可他时常会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故而很佩服那些日日来此的官员们。

一国之君——他的父王洛成端坐于最上头。满身的君王之气，仿若有形，似一只猛虎，轻哼一声便镇住了朝堂。在群臣眼中，君王的眼睛并不明亮，像是总隐藏着什么，给人说不出的恐慌感。

“太子知晓此次的使命了吧，今日你好生歇息，其余事务朕已交由你皇叔晋王操办了，”提到自己的弟弟，他神情冷了一瞬，又继续嘱咐道，“氿儿需注意，此次前去定要诚心致歉，莫生事端。好了，无事便都退了吧。”

洛氿领命叩拜之后，与百官齐齐出了大殿，攀谈两句各自散去。

他该去皇后容齐宫里报个平安。

这容齐虽是皇后，可并非洛氿生母，而是洛氿母亲林氏的密友，两人一同进宫、一直相互照拂，自林氏因病早亡，自己膝下又无儿无女，便把洛氿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只为林氏泉下安心。

容齐为人宽厚，端庄大方，喜爱素雅不喜赘饰，故此居所中只养了梅兰竹菊做装饰，室内用作装饰的也并非名贵花瓶，而是一柜子的书和名家字画。

她向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自己总是诸多苛责，对洛氿却随性了些，重与其交心而非管束言行。

洛氿曾说，整个皇宫里的人都觉得他会做错事，总是对他明里暗里地议论和管束，唯有母亲只想让他随心而行。

只是这一点，容齐皇后便胜过天底下大多数母亲，也担得起皇后的位子。

容齐皇后听说太子回宫，早早地出门等候，老远看见洛氿的身影就迎上去，紧紧抱着，上下打量他，满面掩不住的担忧。洛氿宽慰几句，搀着母亲的胳膊回到寝宫。

没聊两句，就听外面一个急切的声音大喊：“表哥！”

屋里的人都伸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大方知性、行事却慌乱鲁莽且长相英气的女子跑了进来，停下脚步后，她弯腰驼背大口喘气，没有半点皇亲贵胄的样子。

她叫洛云霁，偏偏还真是个名门望族，她是皇帝堂兄洛岑唯一的女儿。

她母亲也去得早，父亲洛王爷平日事务繁忙，没空管她，因此时常往宫里跑，自小跟一众男孩儿长大，没学会女红，倒是学了一身骑射武艺。

据说她曾大肆宣扬自己有个浪迹天涯、诗酒江湖的愿景，叫世家子弟们好一顿嘲笑。

屋里的人都满头雾水的，洛氿也无奈放下还未入口的茶，忍着口渴嗔道：“洛云霁，有什么要紧事值得你这般着急？闯什么祸了？总不是因为太想我了吧。”

“哎呀，霁儿别急，有事慢慢说。”容齐皇后起身扶起洛云霁，左手拉着她的胳膊，右手轻抚后背，柔声道。

“伯母，我能把表哥借走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洛云霁终于缓过气来。

皇后娘娘刚懵懵地一点头，洛云霁就抓起洛氿的胳膊飞跑出去，留下皇后娘娘傻在原地。

直至跑出寝宫正门，洛氿才将洛云霁拦住，凑过去小声道：“到底何事如此慌张？”

“我只说这么一句，你知道一个叫小黎的姑娘吗？”洛云霁看上去急得都要哭出来。

洛氿一听，霎时木雕泥塑一般，半天才吐出一句：“去茶楼谈。”

两人跑出皇宫，快马赶到城北茶馆，选了一个安静的雅间落座。

洛氿拿出小黎给他的匕首，放在桌上，问道：“我就说这匕首眼熟得很，这可是你的？你与小黎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洛云霁将刀拿起，紧紧握着，泪眼婆娑地问道：“她没活成？对吗？我听说和亲队伍幸存的人里没有女子。”

洛氿犹豫许久，开口道：“对，她没活成，尸首会送回俪国。难道小黎姑娘是你负了的那位心上人？”

洛云霁看着匕首刀鞘，摩挲着一个小小的不易被注意到的“黎”字，嚎啕大哭起来，一遍遍地说着：“一切都因我懦弱。一切都因我懦弱。一切都因我懦弱！”声音愈发嘶哑，泪如雨下，

洛氿还见过这样的她。

她的哭声盖过了楼下说书的声音，引来了店小二怯声怯气的抱怨。

洛氿一面抱住崩溃的表妹，一面将钱递给店小二道：“店里人也不多，我今日包下茶楼，可否让其与客人另寻他处。”

店小二见那名女子哭得厉害，不忍多做打扰，只能告知掌柜的照做。

洛氿扶着洛云霁的肩膀，含泪吼道：“你看着我！洛云霁！你这样不行！哪怕她活着又如何，除了我，世间会有人允许你和另一个姑娘在一起吗？她已经走了，忘了吧，好吗？”

“可我甚至没能在她死前告诉她我是女儿身，还有我很爱她！”

“世事无常，谁也没办法......”洛氿松开手，也感慨几句，轻抚她的后背，静待她平静下来。

“有办法的，必定有办法的。若我能勇敢点儿，牵着她的手，跑出世俗，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居所？”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