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就着日头便消散了。”

朝野内外皆知勤政殿与贞信殿不似从前势弱势强分外明朗，顾岂风是宫官，与外臣接触不多，自然也不招他们待见。祖父年迈，父亲早亡，祖上这点荫荣到自己这儿已是仁至义尽的地步，往后该何去何从，还得靠自己盘算。

时近黄昏，顾岂风已准备交印从安阳门出内皇城了，内训殿的女官急急传了手令来，却不是为的寿宴之事。

“顾掌令，您早晨递来内训殿留宿内皇城的请示已得了朱批，这会儿，还请您随我去一趟凌霄殿。”

传令的女官一身青裳，发顶梳着短髻，用流苏丝带缠上几圈，从耳边坠下几排玛瑙珠串。这是内皇城里女官们时兴的打扮，顾岂风家中夫人也时常作此装扮。寻常女官都以珍珠、松石之类细小耐看又不贵重的珠玉作流苏坠，这位女官却用的云起特产血胆玛瑙，是名贵的品种，可见她与内皇城里走动的其他青裳女官有所不同。

顾岂风将放进竹匣里的印鉴又取出来，笑颜相迎，问道：“不知这位女史如何称呼？内训殿此时唤我去凌霄殿所为何事？”

“小人金悦。”说着，她便手掌交握向顾岂风又行一礼，“事涉陛下，小人未得更多消息，只请顾掌令去一趟便是。”

黄昏已至，崇礼坊已陆陆续续燃起灯烛，顾岂风跟在金悦身后，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折回去取了案头一卷书册，匆匆行在宫道上。

崇礼坊被一条宫道前后贯穿，往前是清明殿，供皇族侍奉先祖，往后是内训殿，方便与勤政、贞信二殿通传消息。沿着崇礼坊后门的宫道一直往前，不多时便有一岔路，绕过涟柳湖，再过三重宫门，便是凌霄殿。

眼见殿门越来越近，顾岂风心里直犯嘀咕，犹豫了一瞬，还是叫住金悦。

“女史，按制凌霄殿里住着的是前朝之臣，我们崇礼坊只管皇族嘉礼，二者应无联系才对。”他怕说得多了坏事，又怕金悦听不明白，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凌霄殿若有吩咐，该先向内训殿禀告，等两殿来了朱批再行事宜？”

涟柳湖上吹来一阵晚风，带着湿润的水汽，直迷得顾岂风睁不开眼。不只是一时模糊看得不清楚，还是宫灯闪烁令人恍惚，他仿佛看见面前女官垂眸轻笑，那神情他十分熟悉，与敬献太后睥睨的一眼一样，刺得背后汗毛根根竖起。

金悦未多打量这位嘉礼官，轻蔑的表情也是转瞬收敛，声线冷静地回道：“这是陛下御令，顾掌令有不清楚的，可到勤政殿亲面陛下，禀告事宜，何妨需要等内训殿传朱批？”

顾岂风一震，随即拱手道：“女史误会了，为君上行事乃臣下本分。原是想内皇城诸事严谨，得一应令书朱批齐全才好，以免让纠正监拿住错处，倒不便宜。”

勤政、贞信二殿，将内皇城分成两块，也将大周分成两块。顾岂风陡然意识到，若要分，自然该从内训殿开始分。金悦，云起金氏的金，她的选择，或者是云起金氏的选择，应是勤政殿无疑。

“掌令大人多虑了。”金悦扭头看一眼天色成墨，“还请大人快些，莫要误了时辰。”

顾岂风收回思绪，两个人都加快了脚步，到得凌霄殿，一路无话。

内皇城宫灯煌煌，明亮异常，比月色更甚。

“我听说徐将军回府便闭门，足足十日，愣是叫那些红白脸的把府上门槛踏烂了，也未露一面。”

殿前一座规规矩矩的六角亭，未置桌椅，只树了一杆寒光凛凛的长枪。枪上挂了一只金丝缠成的鸟笼子，灵活的黑色八哥上下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