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大用者不妨小试其才。百里奚饭牛而牛肥①，卜式牧羊而羊息②，其受知于秦穆公③，受知于汉武帝④，固皆以鄙事⑤托基⑥也。

【注释】

①“百里奚”句：百里奚，亦称百里子或百里，姓百里，名奚。春秋时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也有人说是虞国（今山西平陆北）人。生卒年不详，秦穆公时贤臣，著名的政治家。百里奚未到秦国之前曾浪迹于列国，周王子穨喜爱牛，百里奚就为他养牛。欲将此作为进身之阶。饭牛，喂牛。

②“卜式”句：卜式，西汉官吏。年轻的时候以田畜为业，发家致富。武帝时匈奴屡犯边，他上书朝廷，愿以家财之半捐公助边。帝欲授以官职，辞而不受。又以二十万钱救济家乡贫民。朝廷闻其慷慨爱施，赏以重金，召拜为中郎，布告天下。他以赏金悉助府库；身为中郎，仍布衣为皇家牧羊于山中。武帝试令其治县，

有政缋，赐爵关内侯。元鼎中，官至御史大夫。后因反对盐铁官营，又兼不习文章，贬为太子太傅。

③秦穆公：（？—前621），春秋时代秦国国君。嬴姓，名任好。在位三十九年。谥号穆。在部分史料中被认定为春秋五霸之一。

④汉武帝：（前157—前87），刘彻，在位五十四年。雄才大略、文治武功使汉朝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⑤鄙事：微贱的事。

⑥托基：可资依托的根基。

【译文】

想要对一个人委以大任，不妨在小的地方试验他的才能。百里奚喂牛而牛肥壮，卜式放羊而羊繁殖，他们一个被秦穆公重用，一个被汉武帝重用，都是因为在小事上筑好了根基。

【评点】

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又说“见微知著”。小事懒散，大事就很难勤谨；小事粗疏，大事就很难精细；小事庸懦，大事怎么能做正确的决断

呢？做事如吃饭，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从小事入手，才能干得成大事。

大约二十年前，我在一所乡下中学教书。有两个学生给我印象很深刻。

一个男生，不爱说话，看起来笨笨的。一根柳树枝儿挡在他的眼前，他轻轻拈起来，放到身后，一片柳叶、一茎柳毛都不会伤到——我当即决定把副班长的位置交给他坐。一个班的副班长，往大了说，其实就是一个国家中总理的角色，事无巨细，都要求两个字：妥帖。这孩子别的本事我不敢说，这点绝对错不了。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干得有声有色，因为他永远都是把工作战战兢兢地捧在手心里的，就像捧着枚脆薄的鸟蛋似的，生怕用劲儿大了，磕了，用劲儿错了，摔了。

一个女生。很聪明，但是干什么事吊儿郎当的，总能找到一百条借口往后拖。

有一次，我给两个人同时布置任务：每个人给我交两篇作

文，我要拿去代表学校参加省级学生作文竞赛。结果男生的作文很准时地交上来，用那种白报本，在页面上按五分之三和五分之二的分界画了一道竖线，左边是他的作文，右边是空白，备我随时批注。很干净，很漂亮。

而最后时限都过去两天了，女生才把作文交到我手上，是那种潦潦草草的急就章，上顶天下立地，跟下斜雨似的，别说我批改了，遍纸泥泞，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的脸黑了：这几天干吗了？她就红了脸笑：她们找我玩……我无力地挥挥手，打发她走。

许多年后，一群学生来看我，那个男生也来了，他已经是一所市重点学校年轻有为的副校长，沉稳细致的作风一直没变，只是风度俨然。女生没来，她本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学校的普通老师，而且刚刚被“踢”到一所更边远的学校去，正忙着搬家呢。我问：“以她的灵性，教学成

绩不会差呀，怎至于到这地步呢？”同学们说：“哪儿呀。她整天晃晃悠悠的，也不正儿八经地干工作，连着三年学生成绩都是年级倒数第一的。”

“晃晃悠悠”，真精确。

通常，我们都不大看得起那种生活态度过于郑重其事的人，觉得他们笨，捧枚蛋像捧座山，透着一股子憨蠢；最羡慕那种做人做事潇潇洒洒的，好比白衣胜雪的浪子游侠笑傲江湖，浪漫、诗意。可是，所谓的潇潇洒洒，放在现实生活中，可不就是“晃晃悠悠”，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凡事都觉得稳操胜券，就是一座山，也可以用一根小拇指轻轻钩起，抡出八丈远……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只有举轻若重，才轮得到谈笑间对手帆坠橹折；若是颠倒过来，则“晃晃悠悠”、举重若轻的坏习惯如泥草木屑，越积越厚，变成石头，砸肿自己的脚面。所以，哪怕是做小事，也要有一颗郑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