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冷香韵①：幽人到处烟霞冷，仙子来时云雨香；霜封夜瓦鸳鸯冷②，花拂春帘翡翠香；妆临水镜花俱冷，曲奏霓裳③月亦香；雪罥层峦④山骨冷，花随飞**痕香。

若问玄之又玄⑤，不免梦中说梦⑥。最是解所不解⑦，有如杯后添杯⑧。

【注释】

①和冷香韵：和韵是旧体诗写作方式之一。指与别人的诗相唱和时，依照其诗所押的韵作诗。冷香韵即以冷、香为韵作诗。

②鸳鸯：即鸳鸯瓦，因瓦一扣一反，故名。白居易《长恨歌》：“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③霓裳：即《霓裳羽衣舞》，唐朝宫廷乐舞套曲。相传为唐开元中西凉节度使杨敬述所献，初名《婆罗门曲》后经玄宗润色并填词改用此名。

④罥（juàn

）：缠绕。雪罥层峦，是指层层叠叠的山峦都铺满了雪。

⑤玄之又玄：原为道家语，形容道的微妙无形。后多形容非常奥妙，不易理解。出自《老子》第一章：“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⑥梦中说梦：原为佛家语，比喻虚幻无凭。后也比喻胡言乱语。出自《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九六：“复次善勇猛，如人梦中说梦所见种种自性。如是所说梦境自性都无所有。何以故？善勇猛，梦尚非有，况有梦境自性可说。”

⑦解所不解：解释那些不能解

答的问题。

⑧杯后添杯：已经喝醉酒后又再添酒而饮。

【译文】

和冷香韵作诗：幽人到处烟霞冷，仙子来时云雨香；霜封夜瓦鸳鸯冷，花拂春帘翡翠香；妆临水镜花俱冷，曲奏霓裳月亦香；雪罥层峦山骨冷，花随飞**痕香。

要问玄妙之中的玄妙，不免有在梦中讲说梦境的嫌疑。一些问题最是解答了不如不解答，否则就好比喝醉后又继续添杯而饮。

【评点】

文字多玄妙。

烟霞冷不冷谁知道？云雨香不香谁闻见？可是这样作出诗来，却让人分明真切地觉得烟霞果然是冷的，云雨果然是香的，且是各人心中的“烟霞冷”和“云雨香”又与别人不同，自有味道。这几句和诗都如此玄妙，令人备觉心动。

这样的玄妙文字还有许多

，偏偏就有许多的学究刻舟求剑：

宋祁《玉楼春》有“红杏枝头春意闹”，李渔就嘲笑：“此语殊难著解。争斗有声之谓‘闹’；桃李‘争春’则有之，红杏‘闹春’，余实未之见也。‘闹’字可用，则‘吵’字、‘斗’字、‘打’字皆可用矣！”

既是红杏不能“闹”，那么梅也不能“闹”，灯也不能“闹”，毛滂《浣溪沙》的“水北寒烟雪似梅，水南梅闹雪千堆”、黄庭坚《才韵公秉》的“车驰马骤灯方闹，地静人闲月自妍”都该毙掉。盛夏去白洋淀，真是如范成大《立秋后二日泛舟越来溪》所讲“行入闹荷无水面，红莲沉醉白莲酣”，荷叶大如伞、小似钱，摩踵挨肩，闹市一般。换“盛荷”“绿荷”均失其神，这样又该怎么办？

文字这种东西本来好比千面观音，一时它喜欢素白颜面，青丝松绾；一时它又喜欢盛装严饰，满头钗钏；一时它又变成尤三姐，戴着耳坠子，敞着白脯子，翘着小**……千变万化一张脸，如鱼，如花，如响，如云，难道非得要把它化成铁汁，倒进模子，再磕出一把把壶，一只只犬，一枚枚不差模样的钱？

还有人读了唐朝李绅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一定要指摘其不符合生物学事实：一粒粟顶多收一二百颗种子，怎么能收一万颗呢？唐朝浮夸风实在太重了啊！读了陈丹青的“我站在屋后树林子里谛听山雨落在一万片树叶上的响声”，更会张着嘴笑：你真的数过了，不是9999片树叶吗？

想想就觉得冷。真是解所不解，杯后添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