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①者难合，一合便不可分；欣欣者易亲，乍亲忽然成怨。故君子之处世也，宁风霜自挟，无鱼鸟亲人。

【注释】

①落落：形容性格孤高不合群：落落寡合。宋·李纲《辞免尚书右仆射第一表》：“志广材疏，自笑落落而难合。”

【译文】

性格孤高的人很难和人合群，一旦遇合便不会分开；性格和顺、左右逢源的人容易和人亲近，只是此

刻看着亲密无间，忽然就会成为冤家对头。所以君子立身处世，宁可如同风霜一般严峻自重，也不像鱼和鸟那样容易和他人亲近。

【评点】

方正的人性情孤高，故而难以交友；普通人没有那么强的原则性，倒是容易结交，甚至见面就是朋友，一会儿就称兄道弟，只是保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成仇。看多了世人的乍合乍分，实在是没什么趣味，倒不

如真的立身清洁的君子，宁可独自领略风霜，也不主动亲近人群。甚至清醒的智者不但不会主动亲近人群，还会有意识地远离人群，因为人群实在是很危险的一种东西，它可以消解个人的意愿和志向，让一个个独立的人变成一个群体的一个个分子，再没有“自我”可言。

两人为伴，三人成群，一旦聚集成群，脾气性格再不同的人们的感情和思想都

会如葵花向太阳，全都转向同一个方向。一个豪爽、勇猛的群体，它的每一分子都会变得豪爽、勇猛；一个懦弱的群体，又会使它的每一分子都变得懦弱无力——哪怕群体拆散之后，每个个体都能够以一敌十，甚至以一当百，但也不会妨碍他们身在群体时，乖乖地在比他们实力低微得多的对手面前，放下武器，双手高举，摆出投降的姿势。

很多群

体，哪怕是博学之士，一旦加入，他们那些引以为傲的、各自具备的观察力和批判能力也会直线下降，剩下的，只有服从、融入、歌颂。

一般的人，总会身不由己加入一个甚至数个群体，然后把身上多余的成分去掉，不足的地方填充，改造成这些群体需要的样式。而群体里的人，就会个个都“欣欣者易亲”，转而又“乍亲忽然成怨”，可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