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活下来了，却成了废人，不说寻死，却整日郁郁。无非是觉自己于世上再无活头，却又放不下心中牵挂罢了。”

“我是医士，所见病患成千上万，怎会看不出？”好似有人问他一般，只是那仍是浅淡却又多了阴沉的眼眸，在说着他不是自言自语。

“所以我便跟他做了一个交易，他给我想要的，我便替他完成心中所想。”

沉寂许久，晏云枢终是开口：“你要与他换心。”

“是。”云栖点点头，忽然便不怕了，像是说起以往辉煌，恨不能此地人能再多些，“他答应了，而他唯一所请，便是要我赴北涯王帐，凭一身医术，定要护其母其弟周全。”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大战里失踪的北涯王子晏云笙。”云栖忽得一声苦笑，“早知是他，我不如换个人好了，哪会像当时遭鞑子一路追踪，如今又被你不依不饶。”

“独你一人，如何换心？”腹中似乎更烫了，晏云枢额前起了一圈汗，细细听着这其中动静，似有隐隐脚步疾行轻点。

云栖点点头，恍若肯定他问得正好：“我一人自然不可，然我云氏一族之胜，又岂止一人？”

“我有一小辈，自幼随我行医，自也习得了我的换心之术。”云栖冷笑一声，忽得又有些惋惜，“可惜，待换了心，我那天资甚好的小辈也活不得了。”

这便是云栖，从来不是什么治病救人、仁心慈爱的济世良医。

“换心之后，你应亦是不愿守诺的。”晏云枢面若寒霜，落在他眼中，却让自己莫名多了一丝，慈祥？

“是啊。”云栖说着，“可惜我的心是晏云笙的，也许亦是继承了他的遗愿。有些时候我亦有些恍惚，我究竟是云栖，还是晏云笙。”

“若非如此，一朵梦兰花的去向，怎会足够令我为你卖命？”云栖颇有些自得，“只是无论如何，我确实是打算收拾行装北上助你。然未及我动身，你的影卫便来了。”

“往后之事，你便都已知晓了。如何，可要为你兄长报仇么？”

这般有恃无恐，自然是因为，他料定晏云枢不会杀他。

是绝了他的命，让自己兄长的心又化作一团烂肉，还是兄长的心，存在于另一具肉体中，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该怎么选，不言而喻。况且，现在留着他的命，还有着大用处。

云栖并不认为，晏云枢多年苦寻兄长下落乃全然因得兄弟情深。也许确有情谊在，更多的，仍是因其中有利可谋。

如今留他一命，自也是因他于晏云枢，还是有用之人。

究竟是已逝的仇怨重要，还是仍留在世上的活人重要，生长在阴谋诡谲中的小王子怎么会不知道？

这样的人，惯会将逆境变为机会，将所得化作最大化的利益。

还有个小姑娘需要他调理身子呢，在他用处耗尽之前，他定然是安全的。

而他作为医者，永远都是有用处的。

晏云枢没有答话，脚步落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还能震起阵阵回声。传入耳边，仍显空旷。

晏云枢于墙前站定，忽得伸了指节轻敲了墙壁，听得内里似有若无的空想，心中一动，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得墙后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拍于墙上。

而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拍墙之声，时轻时重，听得恍若其中有人没了出路，在做垂死挣扎。

“打开！”晏云枢言语里透着焦急，腹中猛跳的知觉已让他明晰墙后之人为谁。云栖忙不迭地过来摸了墙上一处，一声闷响，墙面缓缓翻开。

那墙后之人似有一愣，便又如劫后余生一般冲了出来，而后重重撞入晏云枢怀里。力道之大，便连晏云枢已往后退了两步。

腹中蛊虫似是安定了，二人一个颔首，一个抬头，终是瞧见了彼此模样。

然而那墙后随之而来的虫群振翅之声，没给他们留下多少叙话的时间。

“快跑。”月融只来得及抓了晏云枢的手腕往外，却见这密室又是一条死路，心下慌乱，才瞧见这屋内还有个云栖在。

而云栖震惊之中只是冲她翻了个白眼，将她逃出的墙壁重新合上，便只听得跟来的虫子扑在墙上，似乎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出口打开，晏云枢怀中抱着惊魂未定的月融出去。倏地一亮，月融只觉刺眼，被晏云枢按在怀里，躲着难耐的日光。

她忽然便安定了，就如她腹中的蛊虫寻得了依靠，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阿枢......”闷在怀里的声音沉闷极了，落入晏云枢耳边，似还含了些哭腔，可还不等她宣泄这几日的担惊受怕，手中还抱得死紧的盒子便被云栖夺了过去。

“你从哪儿进得密室？这盒子你从哪儿得了的？你身上那些黑水又是从哪儿沾上的？”

云栖惊讶过甚，甚至于有些癫狂，声气近乎是吼出来的，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月融遭他这么一吼，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知埋头于晏云枢胸口，身子还微微发颤。

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