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原执意要走的冲动，在听到楼下母亲的声音时，被暂时冻结。他甚至都不愿意下楼，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再碰到她。他想把自己锁在这个房间，孤独地待着。贝兹没再勉强他。

贝兹拿进来一包起司面包和一杯热腾腾的牛奶。他需要营养。放在床柜，思考再三，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先填饱肚子。明天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卢原怀疑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她尽量用最真诚的表情表达自己的诚意，眉头微低，鼻翼轻微张合，神情变得异常肃穆。看到他犹犹豫豫地把面包和牛奶吃完，她才帮他把灯关掉，然后轻轻合上门。

一双惊慌的眼睛在黑暗中睁了好久，才缓缓闭上。

贝兹并没有住在这里，但是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赶来。卢晓灿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般。儿子还是不愿见她，甚至不肯吃她过过手的东西。

贝兹并不急着把食物送到卢原房间。而是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有一摞照片。卢晓灿看清照片的内容，面色大变。惊恐的声音从牙齿缝隙，生生硬挤出来：“你怎么会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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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请了我，却不知道我的本事。”贝兹摇摇头，把关键的几张照片排放到桌面。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一棵流苏树，加重语气：“您的丈夫是埋在这棵下面吗？”

虽然，当初卢晓灿和丈夫租住的旧小区的监控资料都已无从查起，但是新建的别墅还是监控齐全的。当初种的流苏树的状态和后面几年的生长状况，都可以想办法调出来。有一棵流苏树比起其他的树木生长地偏快许多，抛却阳光、雨露等因素后，联想到那种可怕的猜测，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秘密会永沉地底。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惹了麻烦。”卢晓灿不知该不该后悔请贝兹掺和进来。

楼上突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在楼梯附近徘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来。卢晓灿站起来，走到楼梯口，伸长脖子向上面张望，好似一只特别护崽的老母鸡。楼上的人可能也听到楼下的动静，脚步声戛然而止，停顿一分钟后，转身回到房间。卢晓灿面色由苍白变得铁青，然后又转为火烧般的红，后脖颈的汗珠清晰可见的滴落下来。她捂住胸口，缓缓瘫到地上。

保姆把熬好的汤药一口一口喂进卢晓灿口里，然后面无表情地给她掖好被子。每个举动都是机械化的，不带任何私人感情。比起贝兹来，她还更像个机器人。只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夫人心脏一直不好，查不出病因，医生说跟情绪有关。”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贝兹不知该用什么话语回答。

窗帘是关着的，室内只开了盏床头灯。卢晓灿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靠在靠垫上。“麻烦帮我把窗帘拉开些吧。”贝兹照做，把窗帘拉开一半。从窗户望过去，那排繁茂的流苏树正在风里招摇。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卢晓灿有气无力，悠悠地开口。贝兹讶异地挑挑眉，难道自己哪里猜测错了吗？

“他并不是我推下楼梯的。”

贝兹瞳孔放大，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艰难地开口：“难道是卢原？”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三人，不是卢晓灿的话，极有可能便是卢原。不过，当时他还那么小。贝兹极度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他看到他父亲要打我，一怒之下推了他一把。谁知竟然？这孩子当时吓傻了，昏了过去。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卢晓灿说出沉下心底几十年的秘密，以为会很艰难，却发现有种透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太需要倾诉，贝兹是最绝佳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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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记忆弄混了？”贝兹思考这种可能性。那幅画激发出他心底的记忆，但是他自己却重塑了记忆。真是个自私和懦弱的废物。贝兹有些不耻地想着。先前对于他的好感一扫而空，甚至感受到被欺骗的愤怒。

她往门口方向瞟一眼，心下凄然。卢原在门口偷听，她早就知道。即使特意把脚步声放轻，她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应该听到了所有的内容。会是什么表情呢？这种潜意识里把自己的犯罪转嫁到母亲身上的行为，自己也会难以接受吧。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卢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