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的少年人明明慌张却又强作镇定。后来他都是一副四平八稳老气横秋的样子。

墨清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很多话要说，开口道，“平素我喜欢穿苍青色的衣服，大概是受了母妃的影响。母妃她为我亲手缝制了很多件婴孩的衣服，都是绿色的。听人说，她觉得绿色是生机勃勃。所以我小时候穿习惯了，长大也没改过来。”

“你想她吗？”澹台瑜望着他眼神里闪过的一丝黯然，开口问道。

“想，却不知道从何想起。”

墨清涯出生不到一年生母就因病离世，他对此毫无印象，甚至只见过画像中的母妃。但作为孩子，又怎么会没有思念母亲的时候。

不过旁人提起他的母妃，总会假惺惺感慨一番红颜薄命，然后怜悯地看着他。

他不喜欢旁人同情他怜悯他，久而久之，他便不在人前提及母妃，也不喜旁人再提及母妃了。

长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地问他，不含悲悯，只问你想她吗。

想啊，如何能不想。

今日面对她，他的倾诉欲仿佛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是这般明艳，动人心魄。靠近她一点，就会被她的烂漫纯真所照耀。那些阴暗处滋生的缠绕着他身躯如毒蛇般的藤蔓，近她一分，就松动脱落一层。

谈话间已将近宫门下钥时分，墨清涯方骑马赶回宫中。他一路在琢磨今日自己的情不自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日澹台瑜于一席话间方了解墨清涯一二，从前她只当他中规中矩，板正如苍松，但这松是参天松，高耸入云，云遮雾绕的，叫人看不真切。

经过诗社座谈后，她才发觉他的身上仍有几分围场初遇时的青竹少年气。少年如竹，竹叶上滚动的露珠正如少年不时流露出的一丝真情实感——陷入陷阱时手足无措却强作镇定，提及生母时满心悲怆却强忍不发，虽短暂易逝，却晶莹生动。

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澹台瑜在明德院再次遇见板正如苍松的墨清涯时，很难将他与那个青竹少年联系在一起。

她不止一次在想，这人当年跟着高僧云游在外时是不是学过川剧变脸。毕竟技多不压身。

次年仲春，惊蛰。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大昭朝惊蛰日贯有的习俗是祭祀神明，劝课农桑，以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说是祭祀，更多的有踏青游玩的意味。

这日，依照惯例，皇帝要率领后妃皇嗣和一众宗亲朝臣去郊外山寺祈福。

澹台瑜一早起来梳妆后，就随着父亲与澹台瑾一道入宫伴随圣驾前往郊外。

作为朝臣子女，她与澹台瑾本不用去，奈何皇帝钦点过，凡是需皇嗣宗亲出席的重大宴会场合，澹台瑜和澹台瑾、萧羽同样得随行在侧。

祭祀礼成之后，圣驾宿在了灵泉寺。

灵泉寺位于半山腰，因寺庙后山有一眼甘甜的清泉而得名。灵泉寺本就是皇家寺庙，寺内建筑规模宏大，可容纳百余人留宿休憩。

男宾宿在东侧厢房，女宾宿在西侧厢房，是以澹台瑜与澹台瑾及其余世子皇子未在一处。

在分配好的斋房安置妥当后，澹台瑜便领着袖月出了寺门。

二月的山风轻柔地拂过人的脸庞，山道旁碎如星子的野花漫山遍野，目之所及都是春意盎然。

澹台瑜走在前面，沿着山道走走停停，呼吸着山间清甜的空气，一路远眺仲春山间图景。

两人走到一处露台凉亭歇了脚。

袖月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碟雪梨山楂糕，又打开水囊倒出一杯梨汁递给了澹台瑜，“小姐您尝尝这冰糖雪梨汁，夫人特别嘱咐了这是给您备下的，多放了好些冰糖呢。惊蛰呀，民间的习俗就是要吃些梨子。”

澹台瑜闻言觉得手中的雪梨汁更甜了，撒娇道，“还多放糖，娘亲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哄。”

“无论小姐长到多大，都是夫人的乖女儿呀。”

澹台瑜虽然嘴上在埋怨娘亲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心里又开始挂念起她来。

好不容易因为惊蛰明德院放假几日，她和阿瑾却都得随驾出行，不能陪伴在母亲身边。

“袖月，这里又无旁人，你也坐下吧，走了一路怪累的。”

澹台瑜喝了一杯梨汁，又捏了一块雪梨山楂糕在嘴里仔细品味着。

雪梨山楂糕入口即化，清香爽口，又没有过分甜腻，实在好吃得紧。这般口味，想必澹台瑾也是爱吃的。

她望向盘里的糕点，寻思着给澹台瑾留上几块。山寺斋饭清淡，他这几日定会食欲不佳。

况且她刚才出门散步，懒得走过重重厢房过去找他一道出去，这个跟粘豆包一样粘人的弟弟，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玩，肯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呢。

“袖月，糕点我吃两三块就行，待会回去了将剩下的包起来给父亲和阿瑾送过去。”

“小姐您就放心吃吧，将军和少爷的份儿，我都备好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