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上路寝，闻哭声，曰：“吾若闻哭声，何为者也？”

梁丘据对曰：“鲁孔丘之徒鞠语者也。明于礼乐，审于服丧，其母死，葬埋甚厚，服丧三年，哭泣甚疾。”

公曰：“岂不可哉？”而色说之。

晏子曰：“古者圣人，非不知能繁登降之礼，制规矩之节，行表缀①之数以教民，以为烦人留日，故制礼不羡于便事②；非不知能扬干戚钟鼓竽瑟以劝众也，以为费财留工③，故制乐不羡于和民；非不知能累世殚国以奉死，

哭泣处哀以持久也，而不为者，知其无补死者而深害生者，故不以导民。今品人④饰礼繁事，羡乐**，崇死以害生。三者，圣王之所禁也。贤人不用，德毁俗流，故三邪得行于世。是非、贤不肖杂，上妄说邪，故好恶不足以导众。此三者，路⑤世之政，单⑥事之教也。公曷为不察，声受而色说之？”

注：

①表缀：表，表彰。缀，通“辍”，约束，禁止。

②羡于便事：羡，余。便事，方便行事。

③留工：耽误工作。

④品人：众人。

⑤路：通“露”，衰败。

⑥单：通“瘅”，败坏。

译：

景公登上路寝台，听见远处传来的哭声，问身边的近臣说：“寡人好像听到了哭声，这是为什么啊？”

梁丘据回答说：“这是鲁国孔丘的徒弟，叫鞠语。他通晓礼乐，知晓服丧的礼节，他母亲去世了，把葬礼办得十分隆重，还为此服丧三年，哭泣得十分厉害。”

景公说：“这难道不好吗？”脸上的表情显出很赞赏的样子。

晏子说：“古代

的圣人，不是不知道繁复尊卑长幼之礼，他们制定规矩礼仪，做表率来教化百姓，只是认为那太麻烦，浪费时间，所以制定的礼仪不超出行事方便的范围。他们不是不知道舞蹈音乐可以勉励众人，只是认为那太浪费财物和人力，所以制作的音乐不超过使百姓和乐的范围；他们不是不知道用劳累百姓，竭尽国力的葬礼安葬死者，用长久的哭泣和悲伤来哀悼死者，不这样做，是知道那样对死者无益而拖累生者，所以不用这个来教

导民众。如今的人讲究礼节的烦琐，用过于华丽的音乐使百姓迷惑，尊崇死人而损害活人，这三种情况，都是古代圣明君主在的时候所禁止的。贤德之人不得任用，道德败坏风俗低下，所以这三种邪僻的行为能在世间流行。对与错、贤与不贤的界限混淆，君主糊涂，喜好邪说，所以喜好与厌恶都不能用来引导百姓。这三种情况，是败坏国家的主张，损害国家的教令。君上为什么都不明察，反而听了哭声还露出赞赏之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