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①，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②者。”

晏子辞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③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④？”

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

对曰：“既窃利之，敢不识乎？”

公曰：“何贵何贱？”是时也，公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

踊贵而屦贱。”公愀然改容。公为是省⑤于刑。

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⑥。’其是之谓乎！”

注：

①湫（jiǎo）隘嚣尘：湫隘，低湿狭小。嚣尘，声音嘈杂，尘土飞扬。

②爽垲（kǎi）：爽，明亮。垲，地势高而干燥。

③嗣：继承。

④里旅：乡里的人。

⑤省：此处指减轻，减免。

⑥君子如祉，乱庶遄（chuán）已：见《诗经·小雅·巧言》。祉，福。庶，大概。遄，快。已，止。

译：

景公想为晏子更换住宅，对晏子说：“先生的房子靠近集市，地势低下潮湿，房屋也很狭窄，人声嘈杂，尘土飞扬，不适合居住，请换到明亮干燥的地方吧。”

晏子辞谢说：“臣的先人曾在这里居住

，臣不能继承先人的伟业，这对臣来说已经很奢侈了。而且住宅挨近集市，任何时候都能买到臣想要的东西，对臣很有好处，哪敢麻烦大家为臣迁居呢？”

景公笑着说：“先生离集市近，知道市场行情吗？”

晏子回答说：“既然臣认为靠近市场是有利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呢？”

景公说：“那市场上什么东西昂贵？什么东西便宜？”当时，

景公刑法严苛，许多人受了刑被砍掉了脚，集市上有专门卖假足的人。所以晏子回答说：“假足昂贵而鞋子便宜。”景公听完后，脸上显出悲伤的神色，因此减轻了刑罚。

君子评论说：“仁德之人说的话，给百姓带来的利益是巨大 的。晏子一句话，齐侯就减轻了刑罚。《诗经》上说：‘君子来造福，祸乱快停止。’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