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向问晏子曰：“事君之伦、徒处①之义奚如？”

晏子对曰：“事君之伦，知②虑足以安国，誉厚足以导民，和柔足以怀众，不廉上③以为名，不倍民以为行，上也。洁于治己，不饰过以求先④，不谗谀以求进，不阿以私，不诬所能，次也。尽力守职，不怠奉官，从上不敢惰⑤，畏上故不苟，忌罪故不辟，下也。三者，事君之伦也。及夫大贤，则徒处与有事无择也，随时宜者也。

“有所谓君子者，能不足以补上，退处不顺上，治唐园⑥，考菲履⑦，共恤⑧上令，弟⑨长乡里，不夸言，不愧行⑩，君子也。

“不以上为本，不以民为忧，内不恤其家，外不顾其身游，夸言愧行，自勤于饥寒，不及

丑侪11，命之曰狂僻之民，明上之所禁也。

“进也不能及上，退也不能徒处，作穷于富利之门，毕志于畎亩之业，穷通行无常，处之虑佚于心，通利不能，穷业不成，命之曰处封之民，明上12之所诛也。

“有智不足以补君，有能不足以劳民，俞13身徒处，谓之傲上。苟进不择所道，苟得不知所恶，谓之乱贼。身无以与君，能无以劳民，饰徒处之义，扬轻上之名，谓之乱国。明君在上，三者不免罪。”

叔向曰：“贤不肖，性夫！吾每有问，而未尝自得也。”

注：

①徒处：独处，不做官。

②知：通“智”，智谋。

③廉上：品行方正抗上。

④先：处于前列，超过别人。

⑤惰：懈

怠。

⑥唐园：指种麻的园圃。唐，通“塘”。

⑦考菲履：考，叩。菲履，草鞋。

⑧共恤：此处指恭敬谨慎。共，通“恭”。恤，安。⑨弟：但，只。

⑩愧行：行为怪异。

11丑侪（chái）：丑，同类。侪，辈。

12明上：圣明的君主。

13俞：通“愉”，愉快。

译：

叔向问晏子说：“出仕为官和退居闲处的原则都是什么？”

晏子回答说：“出仕侍奉国君的人，智谋足以使国家安定，声誉之高足以引导百姓，宽和仁慈足能安抚民众，不廉洁于上来求取名誉，不违背百姓的利益行事，这是最好的。洁身自律，不掩盖错误来求得尊崇，不阿谀奉承求得重用，不偏袒私党，不吹嘘

自己的能力，这是次一些的。竭尽全力恪守职责不懈怠，侍奉上司与君王不惰怠，因为敬畏上司的原因而不马虎，因为害怕刑罚而不做邪僻之事，是下一等的。这三种情况，就是侍奉君王的三种人。至于大贤之人，退身闲居与出仕事君没有差别，不过因时制宜罢了。

“有一些称为‘君子’的人，能力不足以补益君王，退身独处不顺君意。他们耕种田地，编结草鞋，恭守君王之法令，友爱同辈，尊敬乡里，不夸夸其谈，不哗众取宠，确实可称为君子。

“不把君王视为根本，不以百姓之事为忧，在内不体恤他的家人，在外不顾及朋友，自怨自艾劳苦穷困不如同辈，这就是狂妄邪僻之人，是圣明的国

君所禁用的。

“进身而不被君王任用，引退不能闲居，不能为富贵之家做事以谋生，不甘心耕田种地，穷困与显达都没有长久的打算，一味放纵心志，不能做到富贵显达，一事无成，称之为浅陋闭塞之人，圣明的君主将惩罚他们。

“有智谋而不用来辅助君王，有能力而不用来为百姓做事，苟且独处，叫作傲视君王。苟且求进不择手段，苟且获取不知羞耻，叫作乱贼。自身不能有益国君，能力不为百姓做事，美化自己闲居独处的德义，宣扬轻视君王的名义，叫作乱国之人。圣明的君主在上，这三种人都不能免于罪责。”

叔向说：“贤与不肖，是天性啊！我每次有疑问，都不是靠自己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