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桑的宫舍内外，人们进进出出，一片忙乱。他们低头进、低头出，都不说话，只是互相看一眼，用眼光交换着情况。紧张而沉闷的情绪，神秘而惊恐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宫舍。宫舍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些天来泽滨东乡赔情赔财货的后土、泽头儿和泽西人，已经作为人俘被押送到这里，连同上一次抓到的七个人，一共是二十一人。如今都关押在宫墟旁边的土牢里。论说，泽滨东乡人把人俘送到这里就没事了，就可以回去了，可是不行，蚩尤说，“都别回去。愿意到校场上看操练的去看操练，愿意当兵的就给你们一件家伙跟着操练，实在不愿意的就在这里等几天，还有别的事也要人去办。”现在泽滨东乡人大多都到校场看操练去了，剩下年纪大的泽滨墟首领在宫墟客房、宫舍和土牢来回转悠。

泽滨墟首领住的客房在宫舍和土牢中间。他出了客房，先到土牢门口转了转，竟没有碰见一个人，他想进去看看那些被关押的人，却开不得门。原来这里的土牢跟一般氏族圈养牲畜的牢栏不一样，不仅牢舍大、牢栏高，而且牢门紧闭，栅门上还外加一道穿门横木，没有看守人开启，谁也休想进去。泽滨墟首领心里很烦乱，也不知蚩尤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让我把这些人押送来，却又不审理，弄得我也回不了泽滨墟。其实这有什么难的呢？还不是几句话的事吗？或杀或放，一句话就行了，甚至连话也不用说，只要一个动作或一个暗示就够了。可是如今竟拖了好几天，还不见动静。

泽滨墟首领从土牢门前转回来，突然看见蚩尤风风火从西边走过来。他想喊住蚩尤，眨眼功夫，蚩尤已经进了宫舍。他想跟进去，守宫的人却拦住他。他惊奇地问，“前些日子还让随便出进，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守宫的人说，“前日是前日，今天是今天。这是军侯的命令！”

泽滨墟首领干瞪着两只眼，只好作罢。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人人都说蚩尤办事当机立断，干脆利索，看这不让进宫门的样子，倒有这么一点味道，可在处置泽西人的事情上就未必了。

他甚至觉得蚩尤不过是一个只说不做的人，当初说得好听，抓到泽西人就送到宫墟来，由部落处置，可如今送来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天三顿饭地养着人家？哼，这个老蚩尤！想到这里，他决定返回宫舍门口，到那里去堵蚩尤。他想，你蚩尤总得出来，只要你一出宫门，我就一把抓住你，问问你到底想干啥？你还管不管这些泽西人？管，咱们当场说定，要杀要放，全由你们处置，不管，我就把泽西人带回去，开膛破肚，给淹死的族人祭灵！他重新来到宫门外，在对面的槐树下站定，两眼盯着宫门。

晌午过后，蚩尤从宫舍里走出来。泽滨墟首领立即紧跑几步。一把拉住蚩尤的胳膊，说，“可抓住你了，你让我等得好苦！”

蚩尤抬头一看是泽滨墟族父，忙问，“不在客房里歇着，跑到这里干什么？”

泽滨墟首领说，“干什么？还不是找军侯说那事吗？你不急我还急呢！”

蚩尤笑了，说，“你没看我这两天忙得腿肚子转筋，还有工夫管那事？”

泽滨墟首领说，“这事有什么难的，还不就听你一句话吗？”

蚩尤听罢，眼睛都瞪圆了，看看左右没人，然后诡秘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不简单呢，你等我一句话，我还等少昊酋长……”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不说了。

“少昊酋长怎么了？”泽滨墟首领惊愕而不解。

“你没看到我正忙着给他……”又是半句。

“要么，你把泽西人交给我去处置。”

“急什么，押在土牢里还能跑了？”

正说着，土牢那边走过一个人来。蚩尤一看，是守牢的牢头儿。牢头儿三十多岁，长得高大魁伟，粗壮结实，是一个彪形大汉，因说话声音洪亮，震得人耳朵疼，人称“震天雷”，又因说话办事鬼头鬼脑，又叫他“鬼头子”。他一看见蚩尤，就高声叫道，“军侯，他们要见酋长！”

蚩尤说，“你没说酋长没时间见他们！”

牢头儿挤了挤眼睛，“我也是这么说的。他们又说要见你，我说军侯比酋长还忙！”

“说得好，说得好。”蚩尤拍着牢头儿的肩膀，又欣喜地补上一句，“鬼头子，回去跟他们说，不用急，过一两天就会有信儿。”

又是一两天！这个“一两天”把泽滨墟首领弄糊涂了。难道一两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会有什么变故不成？这个令人难以琢磨的一两天，一两天……宫舍里究竟怎么了？

看起来，当初炎帝和后土把这事看简单了，现在泽滨墟首领也把这事看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