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许柔的提议，陆毓一开始并没有在乎。

他只当那是可怜的心有不甘的人的气话，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年时间无法改变任何事，他希望宋铭蝶能早点从悲伤中解脱，遇见另一个人。

可当他回去看宋铭蝶，却发现她正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翻。她家在一楼，其实还是有点高的，可她居然手脚麻利，踩着窗沿和空调机箱就跳到了地上，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陆毓惊呆了，这根本不像是平日宋铭蝶会做的举动。

尤其是宋铭蝶脸上的表情，之前还是那么痛苦无措，这会儿却已经化了完美的妆，堆满了笑容。那种轻盈的动作、闪亮的眼神，一看就是去赴约的。无论怎样也看不出，她的一个密友还尸骨未寒。

就这样跟着宋铭蝶到了医院，看到许柔时陆毓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自己死了。因为死了，所以再愤怒也没有用，也不需要面

对尴尬的景况。还是那句话，他并不在意宋铭蝶和谁在一起，可他却无法接受宋铭蝶对他的死只报以几分钟的悲伤。

“等你好了，还回学校吗？”宋铭蝶坐在病床边，手肘支在床沿上，托着腮。

“不回了吧，回去了也是麻烦，肯定要见人就解释一通。”

“那好呀，那等你好了，你陪我去海边玩吧。不对，是我陪你去，算给你庆祝。”她挑了挑眉毛，抛了个意有所指的眼色，“我新买了件超级好看的泳衣哦。”

可余杉没有做出令她满意的反应，仍旧兴致不高：“对不起啊，你也知道，许柔刚刚……”

宋铭蝶没等他说完已经噘起了嘴：“你不是说你对她已经没感情了吗？”

“我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就算没有爱情也是朋友啊，你现在说这个话不觉得太冷漠了吗？”

宋铭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特别鄙夷的冷笑：“道貌岸然！”

说完她提起包转身夺门而去，把病房

门拍得震天响。

虽然任何人都看不到，可许柔和陆毓此刻就站在病房里，把这一幕看得清楚。许柔气得快要爆炸，不知是不是错觉，灵魂变得滚烫起来。她转头怒气冲冲地瞪着陆毓：“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不对、不对、不对……”

而此时的陆毓就像个系统混乱的机器人。他只有一个想法，眼前这个表情轻佻、话语犀利的女孩，不是宋铭蝶。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一定不是她！

“小羽！”就在这时余杉朝门的方向喊了一声，他还没办法下床去追。

小羽？许柔愣了一下，陆毓已经追了出去。她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飘出医院，正好看到宋铭蝶上了一辆出租，他俩坐在出租车顶上，跟着一起前往目的地。许柔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可能是宋铭羽。宋铭羽是小蝶的双胞胎姐姐。”

“你是说，她不是宋铭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但

余杉的电话是打到她那里的啊！”

“她只可能是小蝶，因为宋铭羽在小蝶初二那年死了。”

大约是太过震惊，许柔竟感觉到了冷，好像有风吹过来。可她马上就明白，那不是风，而是巨**影正在逼近。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好好地走在路上，旁边盛满沙土的货车却突然爆胎侧翻，沙土如瀑布一般从他们的头顶倾泻而下，却无法落在他们身上半分。

“小蝶！”

陆毓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声嘶吼，但因为表面完全没有变化，许柔毫无预兆地被吓了一跳。他跳下车不停拍打着车窗，但也只是手一下下穿过玻璃而已，而此时沙土已经把车顶压扁，宋铭蝶和司机都被困住出不来了。

这或许真的是最绝望的情景了，明明相隔咫尺，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消失。如果还活着，这个时候可以呼救，可以扒开沙子，可以伸出手，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连哭都不行。

许柔忽然觉得周遭一切都放慢了，陆毓的身体一晃一晃的，因为悲伤而波动着。死神正哼着小曲，缓缓地来。他那么傲慢，这是他给他们的惩罚，不珍惜生命的惩罚。说到底，他们谁也无法拯救，他们也只是早早放弃的逃兵而已。

远处有警笛声在响，幸好附近正好有警车经过，救援速度很快，宋铭蝶被救出来时还有呼吸。她睁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陆毓的方向。

那一瞬间，他俩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看见了他们。

救护车开走了，人群散去了，许柔扭过头，却吓了一跳。在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跟宋铭蝶长得非常相像，但细看还是会有些不同的女孩儿。她注视着救护车的方向，表情竟像是要垂泪。

“宋铭羽？你是小蝶的姐姐？”陆毓犹豫着问。

就在她眼中的一滴泪要掉下来时，她像云烟一般消散了，可他们看懂了她的表情和嘴形，她说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