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境崇峰是白芜与姜令初的居住之地，亭台楼阁间有轻云缥缈，燃香袅袅，无处不精美温柔。

就连关押之地也敞亮整洁，窗台上的瓷瓶里有几支早开的白梅，墙角的炉火飘着暖红的光。

慕艾被铁链捆住手脚，脸上刀伤重叠，已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姜令初随手把一柄小刀扔在了地上。

“我以为女子都珍视容貌，而你竟是例外。既然这么有骨气，也罢，就用别的办法。”

额头上流下的血珠凝结在眼睫上，原本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咒光，因为太过明亮闭眼，慕艾一眼就把它认出了来。

控灵咒。

她嗤笑道：“元希大陆的无上者，庇世如日月，高洁在云端，竟然会用修行者不齿的禁术。”

姜令初冷淡道：“对付邪灵，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慕艾眼睁睁看着控灵咒如一根长长的刺扎进她的心口，在剧痛之后失去对自我的感知。

姜令初满意一笑。

“陨尘是什么？”

“陨星原上异变的星辰飘散出的尘屑。”慕艾机械作答。

“陨星原？你怎么知道？”姜令初的声音骤然拔高，不可思议道：“你们是陨星原上的邪灵？！”

“是。”

“虚牢已破？”

“将破。”

姜令初震惊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回过神来，拧着眉头问她一直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

“圣宁寺一别之后，你始终逗留在元希大陆上，是祝寒宜交代了你什么事情？”

“是。确定世间剩下半条天地灵脉的位置。”

“天地灵脉……”姜令初低声重复，若有所思。

小时候在月境见过的前辈手札里提到的天地灵脉四个字，竟然确有其物。

世间只剩下半条。

丢失的那一半去了何处，剩下的半条又藏在哪里？

姜令初盯着慕艾，目光幽沉，心里浮起一念，如同映入眼里的炉火剧烈跳动。

“都怪那座山！长在哪里不好偏要挡我的路，我非得想个办法把它炸了！”

歧音觉得自己脸上的灰实在邪门，清洗了一遍又一遍也洗不干净，气得拉着祝寒宜的袖子边擦脸边哭。

水和眼泪混在一起，脸上的水痕无论如何都干不了了。

“都说了这样洗不掉。”祝寒宜看着那张被灰尘糊花的脸，努力压下唇角，安慰说：“我已传音让人备好了泋水，回去之后用泋水洗一洗就干净了。”

“真的？”歧音一路上再三确认。

祝寒宜无奈，反复点头。

歧音这才放心了些，堂堂无上者，如果顶着一张灰扑扑的小脸回去，一定被人从陨星原笑到天门，以后都不要再见人了。

琼英殿中，侍女已备好热水，把一小瓶泋水倒进浴池。

歧音舒舒服服地洗去一身灰尘，浸泡在氤氲的热气之中，破解之咒的金色咒字漂浮在她身旁。

她看着它们发呆。

还剩最后一条，破解之后就能带越长云回去，如果没有意外，也只是不出十天的事情。

歧音起身穿好衣服，拿出无方镜照了照自己洗干净的脸，努力弯起一抹笑，进到无方镜中。

八条咒术正在发作，越长云痛得身体蜷缩，眼前灰白一片。

“长云。”歧音蹲在越长云身边握住他的手，治愈之力缓缓流转，脆声承诺：“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家了。”

越长云的意识稍稍清醒，手挣脱出来，并未抬眼看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听得出几分疲惫和疏远：“他们怎么会让你带我走？”

歧音犹豫了一下，知道躲不过解释。

“这里是陨星原。”

“你的心咏力量特殊，被他们选中，为阚绪楼分担八条咒术之苦。”

“阚绪楼的生死关系到虚牢何时被破。我早一天解开这八条咒术，他就早一天痊愈，虚牢也就再也关不住任何人。”

越长云听着，想明白了所有。

他猛然抬头盯着她，惊讶之中带着一点无法理解的怒意，质问道：“歧音，你在帮他们破开虚牢？他们是邪灵，前代无上者牺牲修为甚至性命才将他们禁锢在此，一旦放出，灾难无穷。”

歧音无一瞬沉默，认真说：“虚牢终将被破，不在今时，就是来日。即便他们不是我的族人，即便我并非从小在此长大，被驱逐屠杀的困局，换做是我，也一定要破。”

越长云愣了愣，声音都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变哑，难过又痛惜地把她看着。

“歧音，这些天我一直在劝说自己，我以为你身为修行者，总该和他们不一样的。”

歧音说：“一样又如何，我自知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身份而如人所愿，变得卑劣虚伪。他们也是。”

越长云下意识反驳：“这是天性。”

“你现在是这样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