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原之外是一片无边无垠的荒地，其上有低矮山峦延绵至天际，头顶晴空澄澈，流云缥缈。

歧音上一次来这里时，早已有细雪簌簌飘落，满目冷白庄严，她站在一片死寂之中，陡然觉得自己被困于世界之外。

那时，趁虚围困她的邪灵全都躺在她的脚下。

祝寒宜就好像是从苍白虚幻的天地边缘走出来的一样。

她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却像赴约一般站在原地安静等待，看着他的轮廓从极远处的一个黑点变得越发清晰，最后停在她面前三步之远。

他的气势霸道非常，目光却温柔至另一个极端。

“回来，不要成为他们手中屠杀族人的工具。”他伸手向她，这个动作如同做过千遍万遍般从容坦然，又带着充满耐心的期待。

歧音的目光变得清冷凌厉，心里却有一丝只有她自己清楚的害怕：“你怎么知道？”

他说得自信又理所应当：“你是什么人，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恐惧什么，你的性格脾气，行事作风，所有习惯，关于你的一切，我远比你自己清楚。”

歧音听得厌恶，指着他的喉咙，点出杀咒。

站在他身后的四个人同时朝她出手，准确拦截她的每一招攻击，从四方封住她每一次瞬形的方位。

漫天技能劈开雪幕，强势猛烈的余威令此处空间剧烈震颤。祝寒宜没有阻止，而是选择闭眼默许，似乎困住她也是计划之一。

歧音最后倒在月色与雪色之中，积雪崩塌，她猜想自己的血正渐渐变得幽蓝。

他们说，她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修行者骗了。

他说她死一次之后才能回来。

回来？

谁能够回来？

“日落之前，我们应该能走出荒地。有一年冬天我曾经过这里，那时雪下得很大，天地俱白，像是苍凉荒芜的墓地，没有现在好看。”闻若虚抬头看向湛蓝天空，漏出云隙的光刺得他微微眯眼。

元希大陆的尽头，繁华人世的边缘，不会有人愿意来第二次。

“我知道。”歧音走得很快，丝毫没有要停下跟他一起欣赏秋日晴空的意思，“真是羡慕你和问九时，走遍五湖四海，没什么牵挂。”

闻若虚说：“我和他不一样，我是游历者，他是逃避者。”

歧音回头，好奇问：“你知道他的事情？”

他摇头：“不知道，只是曾经在缠念幻境中窥探到他有一丝逃避的心思没来得及遮掩完全，仅此而已。”

歧音更好奇了：“你二人都并非主攻心咏，怎么会想到用缠念过招切磋？”

“不是切磋，我说了，是窥探。”闻若虚大方承认，“他这个人心思很深，忧思很重，第一次见我就试探我许多，我明明面对着他，却又觉得是在与其他人对话，我想知道他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歧音只见过他两次，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直言道：“对我来说，除了同门之外，他是我谈话时不必设防的少数人。”她想了想，补充说：“你也能算一个。”

“荣幸之至。”

陨星原上草木羸弱，碧色不盛，只有月满宫的一处花园中的花草因为每日受祝寒宜的灵力滋润而葳蕤繁茂，与外界无差。

陨星原上的许多地方都取了与清武之上相同的地名，每个名字都有人牵挂。

这里的月满宫不比清武的月满宫富丽堂皇，唯有那处花园是依据祝寒宜的记忆所建，照搬过来，不差分毫。

祝寒宜站在一棵海棠树下，凝眸之间，似乎还能看见歧音坐在树下的小矮桌旁，挖了一勺百花冻之后伸向他：“你终于回来啦，快来尝尝。”

那时，他仔细看了看桌上这些晶莹剔透的百花冻，如同一团团将开得正好的鲜花永久封存的冰雪，精致漂亮，一眼看去就觉得赏心悦目。

“宫里的厨子都没有你的好手艺。”祝寒宜尝了一口，坐在她身旁把人圈进怀里，一手端起一碟百花冻，一手拿着勺子喂她。

“谁都喜欢精致好看的东西，吃的也一样。”她的笑意渐渐变为担忧，注视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时下意识觉得自己被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你这两日在忙什么？为什么有时候看起来很憔悴？你不是已经替我解了毒咒吗，奸细也抓到了，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烦心，是不是那些宗门又……”

祝寒宜永远不会告诉她，她身上的毒咒复杂非常，一旦发作好比撕魂裂魄，想要解开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这样的苦痛他是舍不得她受一刻的，所以将它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每日要趁咒术发作时进乾元洞，借其中的雷霆之力将它化解。

“并无烦忧，只是最近在琢磨一些玄妙有趣的技能，难以参透，我又心急。”祝寒宜放下手里的东西，替她拨开被风吹乱在额前的头发，不在意道。

“真的？”歧音不太放心。

“真的。”祝寒宜说。

那只手从她的脸颊滑落至柔软的唇瓣，他突然俯身轻咬。

歧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