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熄灭之后，整个圣宁寺都变成了废墟。参天古树，高塔庙宇，都俯倒在灰黑的尘土之中。

“歧音，今日这些修行者都是因为你帮着祝寒宜而死。”姜令初经过那片焦黑的土地时，停下步子微微侧身，说给歧音听。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许多人都听见了，他们也都转过身去看了歧音一眼，神色古怪而微妙。

歧音淡笑：“谁才是过河拆桥惹出事端的罪魁祸首？”

“歧音，周青山说错了，你不是自私，而是狂妄叛逆，连黑白是非都分不清，却妄图以一个清醒强者的身份来主持你心中所想的公正。你永远都不会承认你的率性而为给别人带来的只有灾难。”

姜令初恶狠狠地盯着她，半晌之后胸口的起伏才归于平静，带着月境弟子疾步走远了。

歧音没再看她一眼，往天门弟子那边走去。

靖枫正在给受伤的同门处理伤口。

“师姐。”歧音闷闷地喊了一声，双手捏着裙子。

“不必觉得抱歉。来龙去脉已经被嘴快之人传遍了，我也听了个大概。”靖枫看了一眼还在人群中滔滔不绝谈论着在异界中所遭遇之事的问九时，又继续低头给同门上药，“无论你有没有出手护下祝寒宜，今天都会死很多人。没有背信弃义，也不是坏事。”

歧音也在靖枫身边蹲下，把两只被剑刃划破的手伸给她看，要她上药包扎。

靖枫盯着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皱眉。

“师姐，那我晚一点……”歧音试探着说着打算。

靖枫打断她的话：“你这一趟差点有去无回，所以也不必再想去陨星原的事情。跟我回天门，这是掌门的意思。”

“都说了不要用心咏力量偷听我在想什么。”歧音跺了跺脚。

“是你不对我设防，我想不听都难。”靖枫把她的双手包扎好，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头看着她说：“长云失踪了那么久，却突然在梦境中与你见面，留给你线索，但他日夜饱受折磨，根本不可能做到构建梦境。这是旁人所为，或许正是以他为诱饵，引你进入陨星原。”

歧音说：“我想过这可能是陷阱，但是长云在里面，我就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靖枫心里的难过一丝丝袭来。

“师妹。”她理了理歧音的发带，拉着她站起身来，慢慢往圣宁寺外走，“回去再说，师尊很担心你，你总得让他再见你一面。”

歧音在一个黄昏回到了天门。

飞星河上有万道霞光随波晃动，水下铺满了一颗颗萤石，纯白莹润者代表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黯淡无光者是那些只能活在思念或故事里的同门。

歧音的那颗萤石最好辨认，它像是落进水里的太阳，耀眼独特，也让周围的萤石躺在它的光芒之下，同样能被人一眼认出。

“天门五院每年都有许多弟子入世闯荡，下山的徒弟越多，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就越不爱来飞星河。”

越连舟站在河边，目光透过水面上的倒影，落在五院弟子的那些萤石上，心里又默数了一遍。

“不会忍不住吗？”歧音问。

景清院最冷清的那阵子，她是忍不住的。

越连舟说：“自然是忍不住。但是在外游历，难避艰险，难测世道人心，是生是死，皆凭一身本事。天门是你们的靠山，但不是随时都能救你们于水火的保命符。”

歧音摇头，觉得越连舟说的不对。

“若是有一天我下落不明，师兄师姐肯定会亲自去找我，在外的天门弟子也一定会接到师尊你发出的寻人的消息。而我会在许多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努力救我脱困的同时，想尽办法活下来。”

实际上对于每一个在外遇险，失去音信的人，天门都是这样做的。

天门不是最及时的保命符，却是一根紧紧系在他们身上的线，总有许多人牵着线的另一端不肯放手，要把他们拉出泥沼。

歧音也知道越连舟的所有顾虑。

越连舟在他自己需要付出点什么的时候，会说人命无轻重之分，但是如果让天门的无上者进入一个一无所知的地方去救他的儿子，有进无出是最大的可能，他却不得不权衡，放弃。

不去做天门的罪人。

越连舟盯着飞星河中最亮的那颗萤石沉默了许久，久到歧音以为这是他不肯改口的拒绝时，他回头看向她。

“歧音，拜托了。”

歧音听出了几分隐忍太久的悲痛。

“师尊言重了。”歧音语气轻松，“此去陨星原，我无法向师尊保证归期，但天门的岁晏大考我从未参加过，不合规矩，也有遗憾，今年愿不再错过。”

越连舟含笑点头：“赶得上。”

“那你可要抽空学着做点能吃的东西。听说今年的岁晏大考都是小一辈的弟子参加，你总不能到时候进了山里还向师弟师妹讨吃的。”

秦逍调侃的声音在山道里响起，歧音转身看去，见他不紧不慢地领着闻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