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音又梦见了越长云。

这一次她太虚弱了，灵丝钻出手心之后就消散得无影无踪，没有办法再布下稳固梦境的阵法。

她扶着石壁慢慢走到路的尽头，在满身是伤与血的越长云身边坐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长云？”

“长云。”

“长云……”

越长云睁开眼，看见歧音就在身边，双手撑在尸骨垒起的高台上，托着下巴歪头看他。

他们看着对方疲惫的神色，都知道彼此的情况很不好，却又无能为力，安静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你身上的咒术多久发作一次？”过了一会，她问。

“每天。”他不在意道。

“可是我现在没办法替你疗伤。”歧音张开手心，复又收拢，很抱歉地看着他，眼眶最终还是红了，像是要哭出来，“也连一条咒术的破解之法都没有想出来。这些天我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可我把你放在了最后。”

“没关系的。”他笑着说，想努力去握住她的手，却根本没有力气动弹。

歧音把手放进他的手心。

“你怎会受伤？是天门出事了？其他人情况如何？”越长云等她不再那么难过之后问，心中紧张难安。

在越长云眼里，歧音自从命缘觉醒那日起，就是仅次于至尊强者无上者的存在，他从未见过她有受伤的时候。

“我没事，大家都没事，一切都好起来了，就和以前一样。”歧音不想让他担心，什么也没解释。

她踏上高台，在他身边躺下，目光望向上方遥远的水光。

“我破境了，以后无论是谁，无论多少人敢再犯天门，我一定杀光。”

碧蓝如洗的澄澈天光透过无边水色映照入眼，之后有落日西照红云翻涌似火烧千里，最后是无垠星河撕裂昏沉暗夜平缓流淌。

越长云偏头看着歧音，在她眼里欣赏安宁至美的昼夜轮转。

无方镜中，八条怨毒咒术相继发作，每日如常，即便有意让歧音入梦唤醒越长云的意识，也没能让他再醒过来。

“尊上，请准许属下让她离开梦境，否则越长云也不愿醒来。他如果一直留在梦中，如何抵御咒术。”无咎忧心忡忡，构造出梦境连接之阵的灵丝在手中现形，他曲指收紧，银白光芒晦暗将熄。

“不准。”祝寒宜语气沉缓，不可抗拒的威慑与难得的温柔同时呈现，并不突兀奇怪，“她在疗伤，不能被惊扰。”

舒晴院。

院长游观雪新谱了一首琴曲，因为她自己实在太喜欢了，就将宗主与其余四院的院长们都邀请过来听她奏曲。

朗照院长谢尘意打了个呵欠，夸赞道：“这次的曲子不错，让林筝也学学，下次五院联合大考的时候，若是还有年轻弟子夜里不敢在深山中入睡，就给他们奏上此曲。”

“俗人。”游舒晴指下一音拨急，弦音之中飞出一道希音技能擦过谢朗照的右耳，似劈落在海上巨浪的惊雷。

远声院长温辞君安慰被炸懵的谢朗照：“无妨，聋了便聋了，我这么些年只用一只耳朵也没什么影响。”

秦逍走进舒晴院，一枚传音符飞出摊开的掌心。

“姜令初破阵出来了，这是她给齐浪的传音。”

“即刻将天门布防图传回。”

宗主读取出了她的传音内容，把周鹤川气笑了：“这月境的管事人，个个的心肠都毒得狠。”

“秦逍，准备一份布防图给姜令初。”宗主松开手指，被捏碎的传音符从指缝间飘出，散在风里，“她执意要来，天门上下就好好准备。”

歧音醒过来时，闻到了从院子里飘来的桂花的香气。

她推开门，站在树下的靖枫听见声音转过来看她，手里还端着一簸箕桂花：“睡了一个多月，终于醒啦。正好，我把这些送去商远那边，一会就能吃上桂花糕了。”

歧音看着鲜活如初的靖枫，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姐，那个冒牌货死了没？”她问。

靖枫摇头：“他似乎知道长云的消息，但是嘴硬得很，不管用什么办法都问不出话，不敢杀。”

歧音说：“我去见识见识。”

她走去封离界，在门口看见一个满脸是浅色伤疤的人刚好从封离界里走出来，对着她挥手：“歧音，什么时候醒的？”

“师兄？”

歧音快步走到秦逍面前，盯着他脸上锐器划割留下的疤痕和大片的烫伤痕迹陷入沉默。

这便是之前被面具遮盖所以算漏了的一份仇恨。

秦逍摸了摸脸，语气轻松：“用了宗主给的药，这些疤已经淡去不少，据说再用上一个月，就能全部消失了。”

“是谁干的？应该是陆斐吧，过几日我去找他，把他脸上一层皮扒下来给你糊窗户。”歧音说。

“别别别，我的窗户可不需要。你一个姑娘家，斯文点。”秦逍想想那画面就觉得恶心，“陆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