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海楼与萧晋翎的大婚终于如期举行，当天，汇一一次也没见到斐海楼，她没想过，人有这样的时刻，明明近在咫尺，却也难见真容，虽说这是人生大喜的时刻，汇一却觉得并不怎么高兴。

或许是因为斐海楼总说，“泾生妹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又或许是因为斐夫人笑着笑着又哭了，“海楼，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不止是你的母亲，只盼你入了萧府从此安生。”

也或许是因为云夫人偶然的感叹，“萧大人一家，倒还是好相处的，可他那几个兄弟媳妇…唉，罢了，不说他们了。”

赤地女子历经轮回，如今已不复曾经英姿，也不知那生生世世不得善终的诅咒可曾如她的凌厉一般消散。

“你怎么不吃酒？”听见脚步声靠近，汇一偏头，看向云生的眼神有些涣散，明明没有饮酒，却又像醉了一样，迷离恍惚。

云生靠近她，说起喝酒，他耳朵便不自觉的发热，总觉得说起来就丢人，上次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回房的。

“不了，我酒量不好，而且答应了母亲早些回去。”还有照顾你。

云生看着汇一，她的出现绝对是个例外，可也确实充满意外。

“你确实酒量不太好。”汇一的眼里染上浅淡的笑意，看向宾客时又有些茫然，“来的人可真多，平日里都没见过，他们来祝贺，是真的高兴吗？”

“他们是喜或悲，于你均无影响，又何须在意，世人百态，虚情假意也是一种，人之常情，不必细究。”

“那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待了。”

云生看着汇一，总觉得她与平时不太一样，可又好像没什么不同，左右她就是这样随性的，就算做些什么特别的也不奇怪。

“好，回去吧。”

云生寻了借口离开了萧家，一路上安静的很，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快到家门口时，汇一突然问道，“云夫人说让我带你一起离开，她是认真的吗？你要和我走吗？”

“母亲的意思我不知道，我母亲她…也很随性的，不过她不会勉强我。”云生看着门上的牌匾，“至于我，我自幼生长在湘城，父母健在，我曾经从未想过这些，我以为我是一辈子不会离开的，可如果是……”

云生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如果真要离开，我好像也没那么不愿意。”

甚至有些欣然往之的意思，他觉得不对，却克制不了。

云夫人同云生谈过，她希望云生能同汇一一起，一来自己的儿子有情，二来也不会束缚汇一。

汇一确实不是能长守一地的样子，她的心野，喜好万里江川，若两人作陪，她也放心些。

汇一掏出发簪别入发中，转瞬间，她衣裙妆容皆变，她轻声呼唤，“云生。”

她声音轻柔，语气慵懒，却又能让人心生百感，仿佛那一声魅惑天成，入骨缠绵。

云生抬眼望去，她眼神清冷，眼底并无情意，好似方才荡入耳畔的都是幻觉，只见她红唇轻启，淡然陈述，“你心悦我。”

汇一这一身是云生醉酒后，她在云生房内发现的画卷中的模样，头上这簪子也是在他房中取的，从他那一桌散乱的东西中挑出来的。

发簪是玉石雕刻而成，是一枝梅花的模样，花枝上缀着梅花，寥寥几朵却各有姿态，连同那花蕊都雕的精细，而这是汇一不曾穿戴过的，可云生却画了画像。

云生看着眼前人，有一刹恍惚，她就像从他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神色、动作，别无二致，可那人向来是亲切里裹挟着冷漠，断然不像画里那般，她再学，也是缺了几分情的。

云生也记不起自己何时开始上心的，不知不觉间，便抛却了往事，记住了新人，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神。

那感情急促而热烈，甚至让他觉得虚假，突然萌生又不可遏制，让他觉得像是沾染了别人的情绪，也或许是他太过好奇，关注的越多越移不开目光，但到底还是他有问题的，明知是异类，却难生惧意。

这大抵是妖怪的魅力吧，她不必做什么，便已经足够迷惑他这样的凡人，诡秘莫测而又令人神往。

“我心悦你。”

万劫不复，也甘之如饴。

月色被云朵遮住，再有光辉洒下时，汇一已经恢复了出门前的模样，她转身入门，云生紧随其后。

“你醉了吗？”

“没有。”

“云生，我没有心，无心者无情。”

“我心悦你，此生不悔。”

云生的想法汇一不懂，她也想不明白，思索间感到有些疲倦，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可天还未亮，她又从梦中惊醒。

心中莫名感到难受，她捂住胸口，微微有些无措，她自在荒原醒来，便无所依靠，梦里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更让她恐慌。

那声音空灵圣洁，好似对她讲话，只让她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无心者无情，若动私念，必遭天谴！”

“妄动执念，怎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