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霁雪见病人是个瘦弱的青年，脸色发青，脉象也微弱到快要摸不到，堪称命悬一线。

好在还有一丝生机。

刘霁雪从包中取出银针，手腕却被抓住了，不能动弹。

这种和时间赛跑的时候，还有人阻拦，是真嫌他命大吗？

她不耐烦地抬头，就见到抓住手腕的人正是刘研。

她心中一惊，旋即怒气上头，压低声音：“松手！”

刘研的声音压抑着怒气：“姑娘连不能随意插手别人的病人都不懂吗？”

这是医家的规矩。

刘霁雪也不打算给刘研留面子：“先生等我来了才出言驱赶，何不早早给他吊命？”

碧荷焦急，自家姑娘是仗着戴了斗笠，刘研少爷认不出来，才敢这么对少爷说话的吗？

刘研语塞：“你——”

哀痛之中的夫人原本面露死灰之色，如今听到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已经气绝，立刻振作：“我儿还有救？”

刘霁雪偏过头，冷声：“再耽误就没有救了。”

刘研冷哼一声：“我是医药刘族的少主，天下医术出刘族没听过吗？你是哪里来的小小医女，如此自大。这人本就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药石罔效，也只有你这样初出茅庐不懂事的小丫头才敢打出包票能治。”

“你号称刘族少主，既然救不了我儿，就一边去，不要耽误这位姑娘救治。”

说话的人是病人的母亲，她脸上饱含泪珠，皱着眉驱赶刘研。

周围的人一阵唏嘘。看病人下一秒就要咽气的模样，让大家心中都偏向于刘研的说法。

有的时候，就是天不假年，就是天妒英才，老天不肯给活路啊。

生老病死，谁能够逃脱得了呢？

甚至有好事者劝夫人认命。

“滚，都给我滚！”夫人苍白着一张脸，将这些看笑话的人一一驱赶离开。

刘研叹惋：“夫人，我是刘族之人，都不能将他救下，更何况是一个连真实面貌都不敢露出来的医女。”

“刘少主，你不行，不要拿刘族的名头说事。万一我把人救回来了，你是丢自己的脸，还是丢刘族的脸？”

碧荷倒吸一口冷气，自家姑娘是真的勇敢啊。

就是不知道如果没有斗笠，自家姑娘还敢不敢这么和少爷说话。

夫人却在一片劝慰之中，选择了刘霁雪，她苦笑道：“你们觉得我不明白事理，是我疯魔了。可是，我听你的，我儿就是死定了，若是听这个姑娘的，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你让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质问刘研，完全是从对自己最有利的角度出发，一时间，就连刘研本人都无话可说。

正如夫人所说的那样，他救不了。

所以没有立场阻拦蒙面女子做出尝试。

刘霁雪揉了揉被攥得生疼的手腕。谢云舟送给她的玉镯从衣袖中滑出，落在细弱的手腕间。

刘研盯着瞧了一眼，察觉出那不是贵重的玉料，冷笑了一声：“姑娘，我所接受的医药知识，受到家族的培养，都远远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你初出茅庐，觉得天下无病不可医，这是新人的通病，等你行医几年，你就该知道天下无药可用了。你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害了人性命啊。”

刘霁雪淡声：“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也能放心许多了。至少不全是仗着家族名声的废物大夫。只是，你缺少了几分谦卑，须知人外有人 ，山外有山，你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才是对的，这得改一改。”

刘研眯了眯眼，斗笠之下的人究竟是谁？是真的拥有超越自己的不斐医术，还是见识过于浅薄，不明白治病救人的艰难之处？

刘研几乎是将她钉死在了第二种可能上，他刘族出来的才俊，总不可能真的比不过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吧。

“请便。”

刘研不再拦她，抱胸立在一侧，等着看刘霁雪错漏百出的针法，正好也给这丫头施加压力，让她知道治病救人不是能够糊弄过去的事情。

想法很好，可惜刘霁雪一点都没有被吓唬到。

她动作熟稔地解开青年的衣衫，露出白净的胸口，略一思忖，就果决下针。

那毫不犹豫的姿态，不比女儿家绣花落针艰难多少，甚至还带了几分气定神闲的淡定。

刘研不得不承认，单单只是寻找穴位，落针的分寸，眼前这人确实有几把刷子。

只是——

这手法似乎有点眼熟啊。

刘研陷入了沉思。

可青年一副快要死了的脸色，似乎确实有些许的好转。

围观的群众大吃一惊，天底下竟然能有这种针到病除的医术？最欣喜的自然是病人的母亲，这个其实心中也不曾抱有太大希望，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女人趴在床边，泪流满面：“活了，活了，真的有效。”

刘研有些挂不住面子，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几分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