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法是刘霁雪不曾想过的，就算是此刻并不认可母亲对燕柔的残忍，也愿意听一听母亲对医术的看法。

“书画歌舞，我们女子学了，说是陶冶情操。母亲不否认有这方面的作用。可书画歌舞还能用来做什么？女子不能出将入相，所作所为只能是讨好主君罢了。主君性之所至，你擅长这些，令他们高兴——说到底，书画歌舞无法造成对男人的威胁，只能让他们心情愉悦。”安时宜指点起自己的女儿非常尽心，将道理都是掰碎了讲，“医术呢？”

她瞥了一眼刘霁雪，制止她插话：“你自然觉得是治病救人，那只是因为你心地纯善。在别人眼中，那就是玩弄生死之术！一个方子能治好别人的病，一个方子也能悄无声息害死别人。更何况，按照族老对你的评价，你也不乏不经意之间就能下药杀人的手段。”

“我自然不会那么去做。”刘霁雪心中隐隐发寒，她知道娘亲是在提醒她，却始终坚持自己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将救人的医术，用成杀人之术。

“傻丫头，你自然不会。”安时宜有些不忍，却知道这个事情的轻重缓急，必须要同女儿说清楚，“可问题不在于你会不会，而在于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若是你孱弱、愚昧、可以被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他们自然不会怀疑你。可若是你翻手云覆手雨，具有掌握别人生死的能力，你的枕边之人如何才能不忌惮你？若是后院之中其他女人知道你的能力，用毒谋害其他人乃至主君，你猜第一个被猜忌的人会是谁？”

刘霁雪如醍醐灌顶，不由呆若木鸡。

联想到前世，宋恒迎娶她之后，他们不是没有过如漆似胶的恩爱日子，只是过于短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疏的呢？大概就是她展现出自己医术的造诣吧。

宋恒的心中有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秘密，所行之事也对不起她。人心有瑕，明明是宋恒的错误，宋恒却会害怕自己知道之后会对他不利，会用医术害他。明明后来燕柔陷害自己的手段那么简单，那么容易识破，宋恒却深信不疑。如此想来，燕柔不过只是给宋恒递上一个借口，送上一个控制自己的阶梯罢了。

可见当时，这个道理，燕柔懂得，自己不懂。

明明是这么浅薄的道理，为什么自己直到此刻才能懂得呢？

她将医术视为理所当然，视为依仗，却不知道在别人眼中，那就是自己的催命符。

只是，刘霁雪倔强的想：我会医术，怎么就变成了我的错？我治病救人，从不害人。明明就是那些男人，自己害怕了，自己退缩了，凭什么我要为他们的畏怯买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医术，所学所思都是为了救人，我俯仰无愧。他人不应该用恶毒的心思猜度、猜忌我。若主君猜我疑我，那就是主君没本事——我不信谢云舟是个善恶不分的人。”

刘霁雪想起曾经栖山寺上，谢云舟出手相救。也记得他说那一句“我自幼拥有许多东西，并不缺你一点儿报答和感激”的从容和自信。

宋恒害怕，是因为他内心有瑕，可依照谢云舟的能力，应当不会忌惮自己。

安时宜轻笑：“都说谢云舟人品贵重，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况且，一时情浓，许是两不相疑，十年二十年呢？你敢保证对方不会起一瞬的恶意。须知你为女子，主君的一瞬恶意足以让你万劫不复。你如何敢赌你们情深？就算不说主君，只说你自己。你现在知道了枕边之人会有猜忌的心思，你能始终不生出对主君的提防？等到穷途陌路，你会保证自己不生出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这些话，母亲原本是打算你出嫁的时候叮嘱的。只是如今说到了，早些和你说清楚也好，免得你日后非要出风头，害了你自己。”安时宜语重心长。

却不知道自家女儿已经在谢云舟面前大大的露过一手了。

刘霁雪知道木已成舟，不愿让母亲再生担忧，因此刻意压下心中的不安：“母亲，医术是我的事情。就算有朝一日，我因医术落得万劫不复，却也不该和燕柔扯上关系。我自有我自己的好，何须谋夺他人的才情为我增添光彩——我看不上谋夺来的才名。”

“我是刘氏嫡女，不需要弄虚作假。”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一旁低头无声的芳雅姑姑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反倒是安时宜更明白女儿的性情，如此明确的抗拒也早有准备。

“霁雪，我是你的母亲，我见识过许多事情，这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还能害你？”安时宜语重心长，“你与谢族联姻，关系到我刘氏的生死荣辱，并非你一人之事。如今你才名远扬，已非一人之事，此刻传出诗词并非你做出来的，岂不是自毁长城？”

刘霁雪忍了又忍，语气之中终于显露了一两分怨怼，惨声说：“母亲定计之事不曾要我点头，如今却说是我自毁长城——但凡母亲当时问过我一句，我也不会要了燕柔的东西。”

“燕柔的东西，我不要。”刘霁雪收拾了心情，断言道。

安时宜看向刘霁雪的目光充满了不解：“我记得你从前和燕柔交好，何时竟和她也闹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