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景没能等到白筱绕醒来，隔了两天，他收到郑叔转交过来的几页笔记。字迹密密麻麻，满是标注，所注的配方和调制手法都极其复杂。

白筱绕如今还在病中，该是耗费了多少心神，才写下这些？

他直觉不好，一面遣人把配方送去公司，一面赶去见她。

见到医护们围挤在白筱绕房内，白梓景不由退了两步。

家庭医生额头满是细汗，注意到他，抽空说了一句：“少爷，您回来了。”

“她怎么样？”他见隙穿过护士们，焦灼地走过去。

家庭医生叹气：“还拖得下去，只是……”

白筱绕被人影全然遮挡，他看不见她的样子，不由有些动气，拔高了声音追问：“只是什么？！”

家庭医生摇摇头，检查完白筱绕的体征，才说：“您做好心理准备吧。”

便带人退下了。

他几乎就地跌坐下去。

白筱绕的卧室俨然已经成了一间病房，点滴悬在床帐边，床头柜上的东西被清理了下去，摆着急救用品，一旁是一台心率监测仪，荧绿色的波形有节奏地闪动着，伴随着滴答的机械声音，把床上人的细微声息衬得更加稀薄。

白梓景就在这样的声音里开完了视频会议，一转头，她还是沉沉睡着，他合上电脑让人带出去，坐去她床边，玩她的头发。五指把柔滑的发丝一遍又一遍重复梳理，他也不嫌枯燥，脸上是较方才唇枪舌战时更浓厚的阴郁。

白筱绕昏睡在梦魇中，再也不曾醒来。

白梓景已经不敢再算这是第几天。

她像极了一个睡美人，肌理剔透，骨血如霜，清清泠泠，即便沉睡着，浑身也似缠满了无形的荆棘，刺得他心痛无比。若只是这样，只要她能待在他身边，他也毫不介意，只是，再这样下去，她无疑会死。

魏说是心病，是怎样引起的心病，白梓景不费几分力气就知道了。白筱绕做噩梦时总是呢喃着“爸爸”的字眼。

白梓景看着自己拨动发丝的手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爸是拆散你父母的罪魁祸首，你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没找到，又何苦为他折磨自己呢？还是说，是因为我要你和水青作对，你才故意变成这副样子？他明知你过得辛苦，却将你撇在一边不管不问，只知道经营复仇，更不值得你对他动感情。”

他无端猜测，并不期望得到回应。定定看了一会儿，白梓景伸手抚她的眉梢，她的体温低，触手温凉，让他爱不释手。

许是感觉到了抚摸，白筱绕的眉毛动了一动，但她既无法拒绝也不能反抗，只得微微蹙起。

门外适时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白梓景抬起眼，说：“进来吧。”

郑叔手里紧紧攥着什么，进来之后，他只看了白筱绕瘦削的脸颊一眼，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离那么远做什么，”白梓景的声音向着他说，“拿过来，给我。”

郑叔浑身颤抖了一下：“少爷，这样做真的……能救三小姐吗？”

“不试试，还能怎么办？”

“既然如此，还是我来……”

“她信任你，不要做令她失望的事，”他的指尖还触着她的肌肤，声音也不觉变得柔和，“而对我而言，只要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支针剂终于被递到白梓景手上，他扯开包装，看见长且尖锐的针头。

纵使早就做好了准备，那眸里还是浮现痛色和动摇。

不，他别无选择了。

白梓景神色一凛，动作利落地亲手为她注射。

针头抽出，苍白的肌肤表面渗出一滴红艳艳的血珠，他用棉签帮她按住，棉花很快被浸透。

白筱绕依然睡得安静，对那一丁点的痛楚丝毫不觉。

“小妹，不要怪我，我没有其它的办法了，”白梓景低声说，看着她的睡颜，顿了会儿，握住她冰凉的手，“你知道吗？我曾庆幸过，庆幸我们不是血亲，否则我就不能爱你。但我现在后悔了，如果不知道这一切，不管这一辈子怎么度过，你都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怨怼和痛苦。”

说到最后，眼底沉痛：“……而我，也依然和你在一起，守在这白家吧。小妹，如果你撑不过去这次，我一定……”

“少爷！”郑叔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

白梓景望过去，像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在这里，怔了一怔。

“少爷，请不要说这样的话，三小姐一定会好的！”郑叔强忍住哽咽，执拗道，“为了小姐能快好起来，您也……也更要振作起来。”

白梓景沉默，似在思索他的话，许久，他松开白筱绕的手，直起身：“你说得对，我还有事要做。”

言罢，径自快步走了出去。

候在房门外的医生让了让，目送白梓景走了，抬起手臂，手里的平板发出没有起伏的电子音：“管家，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走廊的玻璃窗紧闭，附着一层朦胧的雾，将窗外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