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绕醒来,看见白梓景枯坐在她面前。他一只手放在她的床沿上,另一只手撑着额头,侧对着她,也不知是醒着还是在小憩。
意识的清醒牵扯起一阵痛觉,她的舌头生疼,像是咬破了,转了转眼珠,眼睛也是酸胀刺痛。窗前透进一点光,就像是一根针,直扎进眼里,刺出生理性的眼泪来。她闭眼适应了一会儿,又掀开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这个小小的动作已然耗尽她所有的心力,只消片刻,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白筱绕睡得并不安稳,梦境断断续续,与一些现实中的声音混为一体,浑噩可怕。当她决心再一次撑起眼皮的时候,逆光当中的人都像一片片剪影,影影绰绰的,在她眼前交替晃动。
白筱绕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唤其中一个:“郑叔……”
她的嗓子干燥得发痛,声音也是气若游丝的,蚊子一样,她自己都听不见。
护士睨见她睡醒过来又张嘴,表情很紧张,怔了怔,惊喜拉了把郑叔的胳膊:“管家,三小姐醒了!”
“三小姐!您说什么?”郑叔冲过来跪在她旁边,睁大眼睛盯着她。
“郑叔。”白筱绕再度费劲出声,叫他听清楚。
郑叔抓着她的床沿,颤声回应她:“三小姐!您能挺过来,真是太好了……”
白筱绕如今的嗅觉异常灵敏,她嗅到淡淡的花调冷香,尽管混杂着药味,气味很淡,但她闻得很清晰,是她房间的味道。
白筱绕闭上眼,低声问:“郑叔,我还能好起来吗?”
“三小姐,您一定能好起来的,很快就能!”郑叔满嗓的抑痛。
他后怕地讲述她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危险,昏睡时无意识透露出的梦魇,以及如今身体的糟糕状况。
她像得了一场大病,来势汹汹,几乎去掉半条命。
听郑叔说,白梓景连公司也不去了,就在宅子里守着她。
白筱绕觉得离奇,没来得及多想,在说话声里很快又没了意识。
直到再度醒来,她在本应是上班时间的时候见到了他。
白筱绕坐在床上,正捧着一碗药粥在喝,因为昏睡的时间太长了,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只能有限度地吃一点流食。白梓景进来得无声无息,她放下碗之后才注意到他来了。
白筱绕下意识想说点儿什么,想了想,又觉得对他无话可说,索性闭紧嘴巴。
白梓景已经看了她很久,他打量着她容颜枯槁的脸、抿紧的无血色的嘴唇,露出一点笑意:“最近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我忙这忙那的,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救回你这一件,是做好了的。”
“诗妮……”白筱绕的声音沙哑出奇,乍一开口,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片刻后,提气重新问,“诗妮的生意不好?”
声气仍旧是虚弱的,由于勉强振作,她问时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白梓景的表情凉了一些:“是。”
他直直盯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
白筱绕只觉得他好像还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儿,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担心自己会睡过去,她不得不主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白梓景本还有一丝犹豫,听见她问,暗暗叹了口气:“那并不是好事,不过,我觉得对你来说也许很重要,”他接着道,“你的香是叫做‘Rapunzel’?你不必做它了。有人已经把它做出来,并且卖给珀雅了。”
“这不可能。”白筱绕果然在意这个,挺直了背盯着他。
最后一点残香是她拿到了,怎可能还有别人能调出它?
“作者自称水青,”白梓景打量她的神情,从身后掏出一张报纸给她,“想必,若不是真的水青,是调不出来那香的吧?”
白筱绕先是一愣,然后是震惊。
她接过报纸,广告栏里上刊载了珀雅新品香水的宣传,草草浏览一遍,没有赘余的宣扬,通篇只简述了有关于新香“Rapunzel”的灵感和预告。
白筱绕攥紧了手。
白梓景道:“我接手诗妮不久,如今局势未稳,水青挑在这个关口搞事,是想要白家亡。”
白筱绕把手里的报纸攥出了褶皱,她想不通:“为什么?上一辈的人……明明都已经不在了。”
“小妹,你想得太简单了。”白梓景眼中一丝怜悯,手指虚虚抚过她的脸颊,“他蛰伏了二十来年,怎么会只想对单单几个人复仇呢?只有整个诗妮白家都毁在他的手里,他才解恨。更何况,他的仇家,还不是被他亲手惩罚的。”
他嗓音淡淡。
“我还想到更多的可能。”白梓景刀削斧凿的面孔上带了冷色,接着说,“小妹,你有没有怀疑过,珀雅本一向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为什么偏在最近不景气的这两年,主动接触我们?先是我因莫名的指令投向国外,而后,梓凉恰好嫁进了顾家,白家三小姐也和顾家联姻,如若你不曾离开白家,被迫定婚约的,就是你自己。”他字句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