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一幕在我脑中浮现:江南,金华,九座牌坊威然屹立,题匾联语简朴大气。青山庭院古镇,小桥流水人家。
"子孙出仕,有以脏墨闻者,生则削谱除族籍,死则牌位不许入祠堂"。历三代360多年,出仕173位官吏,无一贪赃枉法。郑氏家族孝义事迹被乡民传颂,常获朝廷表彰,郑宅时称“正气门”,第一代家主出自鹿田书院,名曰……郑槐。
第一代家主:郑槐!
郑槐?此郑槐乃彼郑槐否?
积善厚德!孝义感天!这不是正气又是什么?正所谓“正气内存邪不可干”,正气凛然者人鬼神共敬。
若此郑槐乃彼郑槐,那一切皆可说通了。
至于……此郑槐在京郊,彼郑槐在江南,亦不算是牵强之说。这本是一个虚妄的时空,人鬼神都共存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呢?
我不强求什么,事在人为,一切自有天定。
我只需知道今日要见的郑槐何许人也就足够了。
天亮了。
绣橘卸了格栅,掀开绣花门帘子,随后惊呼出声,引得包勇和郑家人齐齐涌向我所住的客房前。
透过窗子格栅,我看到郑家下人越聚越多,有两个管事样的看一眼又匆匆回头跑出院子,应该是向主子报信去了。
绣橘和包勇反倒是镇定下来,不再慌乱,二人齐齐护在我房门前,静观其变。
这二人想必是在贾府待了许久,又跟了我这些日子,对奇闻异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半碗茶的功夫还不到,只见一褐袍老者带了一帮亲眷急急进了院子。之所以说是亲眷,是因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此刻,我的房前,檐下,足有五丈长的一溜儿的冰垄正在融化。
该是叫冰垄的,像农家田里的土垄那样,只不过它是冰的。
长长的一条,垄尖儿高高,化开的冰水稀里哗啦地流下,流下青石台阶,流向院内众人的脚边。
郑家人像是怕那冰水,齐齐退让。更有妇人拽住孩童,不敢湿了鞋袜,哪怕是一分一毫。
正值酷暑,任我施法,方才齐膝高的冰坝此刻也还是化成了冰垄。
我立在格栅后弯起嘴角:“来的还挺快,也不必担心那些冰融化太快了。”
我走到厅中坐定,静静等待着。
院中早就没了喧嚣,安静极了。
我甚至能听到郑家人压抑不住的急促呼吸和心跳声。他们,一定是怕极了。
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所有人都在盯着那冰垄从大垄化成小垄……
小垄也在渐渐融化……
还是包勇耐不住了,一步跨过小冰垄。
还未待包勇张口说话,郑家人的惊呼声震得他又退了回来。
“贵客……贵客请止步!请止步,止步啊!这……这……”
这是郑员外颤抖的声音,这声音里有惊惧不安,有无奈。紧接着就是一阵骚乱,抽泣、哭喊、咒骂……
这家人怕水竟怕到如此地步!
“绣橘,请郑员外进来吧。”
外面的绣橘听到我的话,高声相请:“我家姑娘请郑员外入内叙话。”
外面又安静了,没人说话,也不见郑员外挪步。
“绣橘,既然郑员外不进来,那……请问他,我随郑员外到正厅叙话,可否?”
“我家姑娘问了,可否随郑员外到正厅叙话?”
院中人又是一阵骚动。
随后传来郑员外颤抖的声音:“姑娘有请……”
门“吱呀”一声推开,我从房内的阴影中走出。
我迈过高高的门槛。雪白的裙裾如玉色芙蓉在脚下绽开。
我立在明媚的阳光下。盈盈娇躯抛下三分燥热,自带一袖清凉。
我踏过青石上的冰水,冰水为我荡涤脚下的尘埃,行过之处,步步皆是霜花盛放。
院中众人皆屏气凝神,惊异地看着我踏水而来。
……
垂花厅内,除了侍立的仆从,只有我和郑家父子三人,但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人在讲话。
我说出了郑家先祖的生辰八字,翻开了漳河灵犀八卦阵的旧事,解释了鬼魅投生之路的利害,指明了郑家破解祸事的出路。
“至于我房檐下的冰水,乃昨夜漳河孤魂的怨气所致,因我乃通灵体质,才招致这些怨气化冰。想必老先生也听过,凡有大怨者可致’六月飞雪”吧?那今日的’八月檐下凝冰’也不足为奇了。”
这父子三人被我的讲述惊得张大了嘴巴。直至我说完,郑员外父子三人竟无一句应答。
我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吓到他们了吗?
“郑老员外,我还是那个提议,您最好还是举家搬离此地……当然,您若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信,我信姑娘的话……我们信啊!”
郑员外终于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