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已不知所想,茫然?惊诧?却又听黛玉从旁说道:“我听他们说过,你那一世有个词叫‘基因’,会伴这一族生生世世,只是不知转世后,还能带着这‘基因’否?”
听“基因”二字从黛玉嘴里说出,我才猛然醒来,说道:“基因是有遗传能力的,但也是可以被改写的……”
这一夜,她的话,我半信半疑;我的话,她似懂非懂。
且她知我半信半疑,我也知她似懂非懂。
但我们都知道的是:我已经觉醒,或者说正在觉醒。
未至拂晓,黛玉理理身上的玉色滚银丝纱罗氅,一边重新系好领口的绸带子,一边轻声说道:“我与姐姐今世的缘分也尽于此了,若是有缘,许还可见,却又不知见面还识君否?”
说罢她自手上取下一枚小巧的银指环,小心地套在我的手上,说道:“这是我来时特意替你讨来的,有了这东西,那些孤魂恶鬼一应避让你不及,善魂鬼奴可任你差遣。你且记住,有人护着你就是了。”
我轻抚了一下手上的指环,心下疑惑,正欲问这是何意?
颦儿却嫣然一笑:“我也要赶路了,这次的好去处是我央着他们求来的,不可误了行程。”
我知道她去的地方自然是好的,但仍是不舍流泪,黛玉嗤笑我竟如旧日的她一般喜欢流眼泪。
嗤笑声中,黛玉消失了。
我又睡了过去,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第二日,春日正好,我正酣畅游弋于梦里乾坤中,却被岫烟的呼唤声叫醒了,阳光落在我的佩兰草枕上。
见我睁眼,岫烟忙不迭把一个药罐放到屋角的火盆上,惊喜道:“姑奶奶可是醒了,昨日昏睡了一整日,药汤子都灌不进去,今儿早却魂梦颠倒的样子,尽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又叫不醒,急的母亲外头求菩萨呢,想来这会子是菩萨显灵了,终于醒了,既醒了,先把药吃了,我再去唤母亲。”
我不待她来搀扶,就坐起来道:“我好了,药先放放,倒是觉得饿了,嫂子先弄些吃的给我吧。”
岫烟见我如此,高兴得很,说前日刚买回半升上等精粟米,壳子去得干净,这就给我熬一碗浓粥来。
我知道这种精粟米贵得很,是江南的贡品,过去我家是常吃这种精粟米的,还要配上鸡肉枸杞百合等。如今已有一年不曾吃到了,因家中少银子,即便舍了银子去买,也只能买来半升。
我心内叹息还需多赚些银子,要日常三五日的能喝上一碗精粟米粥才行。
又叹息:不管人、鬼、仙、灵,只要落入这凡间,神技便会消失,必要为这五斗米折腰。
而我例外,已然是有了神技傍身的超人所在,却也难免俗,仍是要思量法子去赚那碎银几两。
我伸开手,那枚小巧的银环在我葱白如玉的指间发出幽幽月光。
除了醒来后一双能见鬼的眼之外,这便是我的又一神技了。
“我们灵族,非人非鬼,姐姐你便是那姑射山①上最本事的一位,乃故射仙子是也,更是妹阎君②殿前重臣,有着摄鬼诛仙的神力……,我们来此红楼一游,且做那狗尾续貂罢,不过是来历劫的,圆了这一梦,梦后便是劫后,重返仙界指日可待尔。”
这是昨晚黛玉讲给我的故事。
红楼历劫吗?真的如此?
母亲诧异我的身子说病就病,说好竟一下子又好起来了。
最美人间四月天,郎朗晴日,我约着四丫头去跑山,于山野幽避之处见了不少的鬼魂,果然有些避我不及,我用意念摩挲指环,那些鬼魂对我竟如奴仆一般俯首。
春夜月半弯,我如入无人之境,静静与鬼差对话。
对面的鬼差自然是一副鬼样子,却似并不如其他鬼魅那般对我敬畏,只抱拳揖礼,黑洞洞的骷髅眼对向我。
墨色的面纱遮挡了我姣好的容颜,夜风掀起我玄色的衣角,虽有些侵肌透骨,却不觉凉冷。
可巧,这鬼差说他就是当日号令小鬼看守可卿棺木的那一位,我向他打听替我家看守棺木的几位可投胎了?
鬼差回我说,那三位都投了如意胎,马上要享福了。
伏在我脚边的几个女鬼缩成一团不敢做声,她们刚刚亲眼见我一掌拍得一只小鬼魂飞魄散。
我抬头迎向月光,淡淡说道:“看那月亮,魄,乃月之质、阴之神,你们既已为魂魄,胸中脑海应怀月质阴神,即便满目山河多娇,于你们来说也是隔世,可你们呢,却非要惦记阳间之事,装神弄鬼伤及无辜,白白糟蹋了你们身上的月质阴神,与阳间那些为祸作乱的歹人又有何不同,难道你们不怕魂飞魄散?”
我低头扫了几个女鬼一眼,她们更是吓得蜷成小小的黑影。
“你们生前都是绝色,不知这老天耗了多少精灵华秀,才生出了你们,自当感恩才是,断没有死后再去祸害人的道理。我也不必说太多,你们心里都该是明镜儿的,去吧,但行好事,莫再为祸人间。”
几团黑影倏地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