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詹泽来时, 正瞧见谢敏朝掀开谢缈的衣袖，『露』出来他手臂上那一截浸满鲜血的白『色』细布，又听得谢敏朝那一句话, 他亦是满面惊诧。

“繁青，周靖丰不会让她死在里面。”

谢敏朝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他盯坐在旁边的这个小儿子，发觉自一时竟有些看不懂他。

“我知道。”

少年肩头趴的小黑猫蹭了蹭他的脖颈, 他也毫没有反应，只径自整理自的衣袖。

谢敏朝将茶碗放在案上，“你既然知道, 又何必喂血给她那只蛊虫？”

少年垂眼睛，微微一笑, 不说话。

昨夜雨声烦『乱』, 他半睡半醒被细碎的铃铛声吵醒，坐起身时，身侧的姑娘还在熟睡, 只是不知梦见什么，眉头是皱的。

他忽然起夕阳日暮, 朱红宫巷里, 他背她走, 而她趴在他肩头说她的害怕。

她耷拉脑袋蔫蔫地说：“我一点儿也不。”

他坐在床上盯她看了会儿，动作极轻地解开她的铃铛，放出来那只蛊虫之前，他割破了自的手臂。

“缈缈，也不知道周先什么时候回来，他要是回来了，我应该就要闯九重楼了, 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考我，会不会吓人啊？”

今晨，小姑娘上一刻还在骂他骗人精，下一刻又在惴惴不安。

“你在里面要是害怕，就捏紧这颗铃铛。”少年满眼倦怠，手指碰了一下她腕上的那颗铃铛。

“那么远的距离，它又不会响。”她说。

“它会。”

“响了你能听到吗？”

“听得到的。”

寄香蛊虫血饮满碗，它的躯就会变得比以往还要大，只要她轻轻捏住铃铛，它就会死，而它一死，谢缈的这只蛊虫就会瞬间发狂，躯骤然缩小。

这样一来，他的铃铛就会响。

“父皇。”

谢詹泽走上前来，先朝谢敏朝行礼，随后看向谢缈，面上带了几关切，“太子这是怎么了？到底因何受伤？”

“意外所致，多谢二哥关心。”谢缈抬眼看他，语气散漫。

“詹泽，你母妃在玉昆门的楼阁上已站了许久，她身子不，你瞧瞧她，让她再受寒了。”谢敏朝眼底流『露』几慈，又轻抬下颌看右侧不远处那楼阁之上的栏杆内，正在眺望紫垣河岸的贵妃吴氏。

“是，儿臣这就。”

谢詹泽拱手应了一声，才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坐在谢敏朝身边的紫衣少年。

而后才朝玉昆门。

“儿子，你对自够狠。”

谢敏朝端起茶碗，看向身边少年苍白的侧脸。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昏暗的光线里，戚寸心的发鬓间已不知是残留的水珠还是汗意，被割出不同形状的黄铜块每一次要她一双手足力气才能移动，也许这本不是为她这样的小姑娘准备的谜题，终究意外地等来了她这个最不合适的人。

她毫不敢走神，每一块的拼接严丝合缝，错『乱』的浮雕鎏金画卷逐渐在她一双僵冷的手下显『露』半面真容。

是嶙峋的山壁，是汪洋江河，多少城阙残破，万千烽烟燃烧，衣衫褴褛面容枯瘦的百姓，曝尸荒野的汉人军，跪倒平原的战马，被作伊赫人打扮的兵士踩在地上的“黎”字旗帜。

黄铜冰冷，每一块拼接起来的，竟是触目惊心的破碎山河。

是甘源之战。

是仕人之耻。

是那一年，边关大破，伊赫人铁蹄踏过中原以北的土地，屠杀大黎百姓的血淋淋的画面。

戚寸心握住最后一块黄铜浮雕，双手奋力地将它移动到最终的位置，拼凑出一个身穿貂裘，手握弓弦，大半张脸满蓄胡须的伊赫人，他在隔断南北的一条江河之上，一双眼睛看向对岸。

那里是南黎。

机关“咔哒”一声响，那个拼凑完整的伊赫人像忽然下陷，以北的半幅画卷随之陷落，要不是戚寸心及时抓住边缘的黄铜块，她整个人就又要落入底下那黑沉沉的，像个旋涡一般的石洞里。

底下正对的，就是那个鳄鱼潭。

“我拼它了，先您这是做什么？”戚寸心一双手紧紧地抓拼图边缘的黄铜块，仰脸朝上面喊。

“底下的鳄鱼不吃人，只要你松手下，自有一道门向你敞开。”

那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要是下，就算是失败，对吗？”戚寸心几乎不敢看底下黑洞洞的一片，她高声喊，“先，我拼错了吗？”

“无一处错漏。”

那声音里隐含几笑意。

“既然我没有拼错，那先又为什么要我离开？”戚寸心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你是为你夫君而来。”

那道声音说。

“先为什么觉得我是为我夫君来的？”戚寸心已经冻得麻木，可她还是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