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晏鸿之不家，赴宴去了，上课改为自习。程丹若抄完一卷《李太白文集》, 去书库找下一卷。

书库书房后面的后罩房, 整整三间大屋，不放别的, 就放书。这就算印刷发达的此时, 算是十分奢侈的事。

很多贫寒子读书少，除了四书五经一窍不通。但这不是他们不想读，是买书太贵了，凑齐科举用的书籍已大为不易, 别说其他文集。

故此，程丹若和王家比，似输很惨, 然换做年相亲的陆子介, 谁背的名家名篇多还不一定。

晏鸿之的父亲花费毕精力，建成江南第一藏书楼，藏书万卷，京城的家中固然没那多, 却有数百部藏书。

比钱都值钱！

而晏家借书的规矩是，书库的书一次仅借一本，读完才能借下一本。

“三姑娘来借书？”掌控书库钥匙的, 就是晏鸿之的贴身老仆，他推开门，“天冷，姑娘请进。”

程丹若朝他点点头，先归还原本的一卷, 再去借下一卷。

老仆说：“老奴的眼镜碎了，劳烦姑娘亲取。”又道，“去烧壶热茶。”

书库都是纸张，不点炭盆，冷得很。程丹若怜悯他老眼花：“您慢慢来，自己找就是了。”

老仆笑笑，带上门去。

程丹若开始找书。

书库里的书籍真不少，她检索着书名，大开眼界，不知不觉就看住了，忍不住取下翻阅。

屋里只有沙沙声。

“咳。”背后冷不丁有开口。

程丹若吓一跳，扭头看去，却是谢玄英立她背后：“找什书，帮你寻。”

她道：“《李太白文集》。”

他走里面的那排：“应该这里。”

程丹若跟过去，他已经自架子上取下第三卷，却不给她：“世妹。”

她疑『惑』：“谢公子有事？”

他心底涩然更甚：“你是不是讨厌？”

程丹若愕然：“何此言？”

“谢、公、子。”他慢慢道，“你每次着老师的面，才叫‘世兄’，私底下却始终疏。”

程丹若顿住。

谢玄英道：“你怕觉得你有攀附之，是？”

她道：“是。”

他面无表情：“所以，你不乎是否寒心，是？”

“谢公子，是怕你觉得攀附。”她说，“其实，一直很感激你，若非有你帮，此刻还陈家。”

谢玄英怔住。

她笑：“你以为不知道是你吗？那可是顾太太的面。”

他扭过脸，不说话。

“想，你是感谢初为你守口如瓶，又天心寺救了老先。但你既然不愿道明，便做不知道，但这份恩情，一直记着，只可惜没有机还你。”

“不用你……”回报，他咽回了后面的两个字，改而道，“你想还，今后便不要那样叫。”

程丹若无所谓一个称谓：“你想叫你什呢？”

心尖微微颤了颤，爬上酥麻的痒。他尽量装得平常：“你说呢？”

程丹若：“谢郎？”

他板起脸。

程丹若回忆古代常识，迟疑：“总不能叫你名字？”

不能同她气，不是来和她置气的。谢玄英反复默念，硬道：“家中排行第三。”

她恍然，入乡随俗：“三郎。”

谢玄英：“……”算了。

算了。

他把书籍递过去。程丹若又道了声谢，伸手想接过，一拽，没拽动。

她想想，单刀直入：“你有事吗？”

谢玄英问：“你……不问王五的事吗？”

程丹若霎时失笑，敢情是帮她打听过了，又不思与她直接提起男，才这般绕弯子，便道：“多谢你，王五郎怎样呢？”

谢玄英：“不怎样。”

她“噢”了声，又是一笑。

奇怪的静谧回『荡』，冬日的暖阳照进书房，灰尘起伏，恍若翩翩书灵。

“你，”谢玄英艰难道，“若想知道什，去替你打听。”

话才口，就觉窝囊，这辈子都没这窝囊过。但能怎办呢，良的品『性』关乎终身，她有介的，不趁早知道，定亲就太迟了。

涩涌上喉头，他松开手，绕书架后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神『色』。

“说罢，什都行。”

他闭上眼睛。

然而，程丹若说：“其实，没什想知道的，他有没有通房？有没有庶子？嫖不嫖-『妓』？还是鞋子几寸，爱为何，口味是酸甜苦辣？一点都不乎，就像他不乎。”

谢玄英毕竟是君子，不情不愿道：“他——向打听过。”

“是。”她平淡道，“想知道什呢？有多少嫁妆，漂不漂亮，贤惠孝顺与否，能不能容下漂亮丫头？”

谢玄英忍不住瞧去，怎老提通房，她最这个吗？

程丹若说：“这些其实都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