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实习教官带新生野外作训，是留校或者被分配到野战部队指挥部的必经之路，累心累身，还有可能承担新生意外受伤的责任，路清野却义无反顾。

系领导和区队长们先后找他谈话，希望他把握好这次机会，收敛私心杂念，圆满完成任务。

“路清野，这次任务挺艰巨的，但系里领导都对你有信心。对口部队单位看了你各方面成绩，都点着名要你，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别再出乱子了。”教导员一番语重心长。私下里，他们都认为他是在个人问题上过于上心，人家姑娘等不等你，是人家的事，谈恋爱不能强买强卖。

“这个路清野样样都是这几年毕业生里出类拔萃的，就是把个人问题看得太重，关心则乱啊。”领导们都是过来人，一片感叹。

只是没人想得到，这“乱心佳人”不是个姑娘，也是个精神小伙儿。

路清野返校后，话更少了。因为心里太乱，一开口怕就是跟那孩子有关的一切。

他只有闷头做事，新生们都挺怕他，觉得他是个铁面狠人。虽然高帅成绩好，可都不敢跟他说话。他就乐得面瘫寡言少语，只有喊口号和对口令的时候，才肆意放声。

那夜行军正赶上瓢泼大雨，指挥小组临时决定就地安营扎寨，等天亮了再继续。考虑到前方地形需要先遣摸排，耽误一晚也许会拖延整个外训的进度，路清野站住来说：“我继续，可以提前把地形图绘制出来，明天天气状况好转了，大部队再跟进。”

教导员不同意：“这样不安全，还是休整一晚，跟队一起开进吧。”

“这边地形我比较熟悉，来过几次了，没问题。”路清野执意要先走一步，谁也拦不住。

见他背影浸没在漫天雨幕里，大队长和教导员才领略到传说中的指挥专业“铁面孤勇第一野”是怎么个野法。

“由他去吧，系领导也拿他没办法。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听话的人，大概还没生出来呢！”队长叹喟，惜才无方。

雨势滂沱中，路清野像所有家国英雄故事里描写的主人公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只是他心里想的，并非立功受奖前途无虞，他无非在用自残的方式祈祷，将所有的痛苦都让自己一人吞尽，不要让那孩子吃到分毫，虽然不知他此刻身处何地，或近或远都好，可以再见最好。

他甚至不敢祈求相见，但求把所有的运气都用在只要对方安好上。

沿途留下战术记号，也用照相机拍了坐标参照物若干，无论大树还是小河，都在暴风雨中飘摇无力又苦苦支撑，眼前看到什么都能想到成铭心。

他真是受够了。将手中标枪用力插在脚下泥土里，仰天长啸，近乎苍鹰哀鸣。他愿意，极愿意，自己给自己一刀，那本是用来防身的军用装备，或许可以彻底将他拯救。

不出所料又出乎意料的，在雨过天晴的日头下，后续抵达的大部队发现了牢牢插在地上的标枪，与之一起被固定在原地的防水行囊里，是一副完好的手绘地形图，以及信号灯、照相机、手电。人却不见了。

于是兵分四路寻找路教官的下落，有滑坡和水道之处格外仔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教导员跟大队长以及各区队长表了态。没人反对，也没人敢下判断。因为对方是路清野，根据既往数据，任何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尤其是，奇迹。

***

望秋楼里的日子恬静地像晾晒时间，要不是成铭心的肚子一天天在变大，说时间停止了也可以相信。

“铭心，没想到我这辈子会做溜门撬锁的事，更没想到打开那扇门后，会看见你。”有了时间，言诺颐才将一切奇遇娓娓道来。

原来那天，是她自打找到住尘居这个地方后，预备最后一次去探访。因为一直门窗紧闭，她就随便找了个带插销的侧门，想试着开门碰碰运气。没想到，这扇门压根儿没有从里面反锁，只是轻轻拉开外面的铜扣插销，稍一用力，门就开了。

“看见你站在门口的那一刹那，我真的以为自己出现幻视了。”她讲到这里，有些热泪盈眶，成铭心极少见她这么动容。

“你确定你怀孕了吗？”言诺颐一天会问他三遍，直到一次胎动，成铭心将她的手摁在自己肚子上，她才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孩子的父亲，我是说，另一个父亲，知道你怀孕了吗？”后来，就换成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毕竟，我是男的，虽然我们……的时候，他知道我身体构造跟普通男人不一样，但不一样到能怀孕生孩子的程度，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不知道。”陈述像限制级小说的删减版，成铭心尽量想办法让言诺颐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不至于太难为情。

言诺颐将视线移开不看他：“那他，不会是假装不知道吧？”

“不会。他是个特别负责任的人，当初要不是他从那伙流氓手里救了我，我现在可能过得生不如死，就像那个小学究一样。”

因而又将小学究与何星对他实施的各种手段，以调侃的轻松口吻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