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边声嘶力竭地喊着，话筒将他发出的声音缩小了一百倍传递过去，又在那样混淆着各种杂音的情境下，怎会被那孩子听到？这不科学。

事到如今，一直不科学。

成铭心刚将那几位客人让进去，本不打算继续抛头露面，正要转身回后院，突然听见躺在柜台上的电话听筒里发出着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犹豫了片刻，身体像一块磁铁，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着走过去。

“成铭心！我听见你了！你丫有种接电话啊！”路清野简直气急败坏，两眼通红，把想得到的都一口气骂了出来：“你这算什么？为什么躲着我？你现在不接电话，往后可别让我见着你——那孩子，你听见没有？接电话啊！”

电话间外面早就围了一圈人，有人说他这是情伤所致，传言果然不假；也有的说一定是对方欠了他什么东西，不然不能这么愤怒。

最后，大家迅速达成一致：情债。

店主人闻声赶来，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

路清野一回头，对方借机摁下了电话，随之对他道：“同学，别这么激动，冷静一点！”

成铭心已然来到电话跟前，迟疑了一下，慢慢举起了听筒，捧到耳边，一句“喂”尚未发出，便听见从听筒里传来的“嘀嘀”忙音。

路清野发现电话被掐断了，低头见店主的手还摁在插簧上，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挥手就给了他一拳。这一拳虽然没有下重手，可也是自愤愤中而来，只见店主一个大趔趄，坐在地上，幸好被围观的人群挡住，才不至于伤及筋骨。

“路清野，又是三区队那个路清野。”自然有人认出他来。

路清野上前一步道：“对，就是三区队二班的路清野，快去教务处告状，晚了我可就不承认了！”

这边乱成一锅粥，北京方面却是一个年轻男子举着听筒发呆。

顾多喜刚好走过来，见状，纳闷道：“怎么了小成？背中国地图背傻了？”

成铭心看向她：“顾姐，刚刚，这电话里头好像有人喊我……”

顾多喜连忙上前抓过听筒贴耳听：“挂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有个男的，喊我的名字。”

顾多喜皱眉道：“说是有个朋友找我，我才过来接电话的，难不成，是……”

“路清野。”成铭心已十分笃定。

顾多喜张罗领班去大厅盯着，拉他往后院走，四周才渐渐安静。

“小成，依我说，你得拿个主意，不能总这么躲着。清野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估计连夜就得跑回来。而且每回他来电话都审我，这要是可视电话，你顾姐早就露馅儿了！”

“姐，让您为难了。”成铭心十分过意不去。

“我倒没什么，就是打个马虎眼的事儿。可迟早会被他知道的，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啊，不是一般的上心。你又这么喜欢他，干柴烈火的一见面，那不得熊熊燃烧啊！”

成铭心噗嗤一乐。

“你这孩子，还笑，我都愁的睡不觉……”

“顾姐，我在歪楼住的那间屋子，原本是用来存放大院里图书馆淘汰的书刊的，住进去以后，我可没少看书。”他侃侃道：“我记得看过一本外国小说，说是一个人住在一栋楼里，这楼有个传闻，坐电梯的时候如果遇见在13层停下，那么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千万别睁开眼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多喜听得入神：“可说呢，怪吓人的！”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大学教授，就是不信邪，住进来一年，终于有一回，赶上电梯停在了13楼。他呢，先是假装低着头闭着眼睛，只听见那电梯门缓缓开了，然后是一串很轻的脚步声走进来，电梯门就关上了。这个时候，他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往前面一看——”成铭心故意卖关子，停了下来。

顾多喜急着追问：“怎么样呢？他究竟看见什么了？”

“他看到了他未来的妻子。”

顾多喜一脸茫然：“妻子？”

成铭心点点头：“我记得书里的原话是：很多年后，他才明白是因为有人求爱不得才编了这样的鬼话；但也不错，那一眼的后果的确不堪设想。因此从此以后，他们就生活在了一起。”

顾多喜懂了，却也并未全懂：“你是想说，坏事也许会变成好事？”

“就是不要怕接下来发生的会是件坏事，不要怕，才有可能扭转乾坤。”成铭心试图说服她，也说服自己：“妈妈也这么对我说过。她说你要比别的孩子更小心谨慎，也要比别的孩子更勇敢。”

“小成，你算是把顾姐彻底说懵了。你究竟是什么主意呢？”

“我不躲在最后，也不站在第一排；如果野哥铁了心要找我，那我就跟他一起承担一切后果。”成铭心看起来很有把握，或者说，不再怕了。

“顾姐，如果他再打电话来找我，你就告诉他：等一下，我去叫那孩子过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