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他都认识

晚间，袁宅里用过饭，桌上一道鱼叫袁二留个肥尾讨好他那玄猫咪咪，可找一圈也没找见猫，他“喵呜——喵呜——”的学了两声，把钱息听得拿眼剜他，说他就记着巴结那小畜生。袁二还嘴，说那“鱼脸蛋儿”喂你，尾巴喂它，刺儿都没我的份儿，你说我巴结谁？[1]

袁二因戒大烟，初时不显，如今戒得差不多了，开始发胖，身子像气儿吹得一样胖了不止十斤。肉多了他嫌沉，只好又茹素，半月没沾荤腥，现下嘴馋得不得了。人家吃鱼他沾点儿汤，那可怜像立时把钱息说得笑了。

窝心的香他一口，说是给他尝尝味儿，这下猫也不找了，俩人又腻腻歪歪亲到一处。

过不多久，外间屋门传来细响，猫道里钻进一只黑猫，它脖子上不知让谁系了一块破布，总想挣巴，加之肥胖，便卡在了门上进退两难。它喵喵喵一阵娇滴滴的急唤，把袁二由屋里唤了出来。

“呦，这谁干的啊？吃饱了撑的吧！还系死扣儿！”袁二敞门，朝天骂将两句，笑眯眯抄起大胖猫，“来宝贝儿，爸爸给解，嗬！咱这分量可是直追你爸爸我......嗯？”

布解下来，上头居然有字——出来。

袁二脑子嗡的一下子，这字再熟不过。他撂下猫推门就往外跑，跑到院子当间又想，这是让他出屋门，还是出家门？张嘴想喊，又觉不妥，便嘘声吆喝：“跟哪儿呢？！”

话音未落，一枚石子飞打在他胸口，暗处的廊子里倒吊下半个身子。

“袁二，这儿！”

袁二急惶惶跑过去，险摔了一跤，彭兮象翻身下地，飞快地扶住他。

“你大爷的！还知道来！你......”

彭兮象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儿！”

袁二不叫了，彭兮象捂着捂着，沾了一手湿，袁二掉金豆儿了......他呦呵一声撒开手，心里热烘烘的，还想笑。

左右无人，两人赶紧钻进书房。灯光亮起，袁二细瞧彭兮象，人还是原样，不缺胳膊不少腿，只是看惯他穿白袍，如今变作一身深色的短打扮，便感到些无端的落拓，不忍心再怪罪他。

“你上哪儿去了？！”

彭兮象怕给他惹祸，便不和他说钱宅里的事，只是告诉他自己叫人搭救在外躲了几日。袁二问起那骇人听闻的杀尸案，彭兮象又隐去钱骓其人，说那日本人是被人寻仇，他们找不到凶手便拿他顶缸，基本算是如实相告。袁二听得着急，说没有平白受冤的道理。彭兮象心说这还真是公子少爷的脾气，天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他一向形单影只惯了，又想得开，反来安慰袁二一通。

“那现下你打算怎么办？”袁二一筹莫展，“要不送你去天津？我那儿有家。”思来想去又道：“不行，天津太近，要不去项城，怎么样？”

彭兮象垂下眼，想了想道：“我来找你，是想托你给我弄张车票。至于去哪儿......”他还没想好。

如今的情形，他的通缉令要是一直不撤，北京这个地方，是不能呆了。

不光如此，他还担心钱骓对他那莫名的企图。他不信这世上能有什么人，无端地就愿意对旁人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是话本儿，现实里的人情聚散，没有缘故，哪来爱憎呢？

何况，他也不觉得钱骓那是对他好，至多算是色迷心窍。

一直以来他也闹不明白，两个陌生人初识，他怎么就惦记上了自己？而钱骓也似乎很难掩饰对他的谷欠念，打从认识就毫不掩饰的占他的便宜，就像专冲着那下作念头来的一样。那天夜里的模样更是凶得吓人，瞎子才看不明白。

但是，凭什么啊！

彭兮象越想越生气！心头还忽地冒出些委屈。

袁二看着他如月般阴晴圆缺的脸色，问：“藏你的那个，是‘相好儿’吧？”

彭兮象脱口，“呸！”气哼哼的。

“还呸？那你这期期艾艾的德行干嘛？耳朵尖儿都红了！”

彭兮象下意识摸耳朵，又放下。

袁二凉凉哼一声。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袁二，”把钱骓从脑子里撇开，彭兮象正经道：“走之前，我得找着我儿子。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袁二刚要说话，有人敲门。两人屏声，想起不该点灯。

彭兮象四下一看，屋里全是博古书架和珍玩，藏不得身。西墙上有扇小窗户。

“哎，不碍事！”袁二拉住他，“应该是袁振，我去瞧瞧，你踏实呆着。”

果然，袁振在屋外说道：“二爷，金先生在前头呢，他把蝈蝈葫芦给拿回来了，我带他这屋来？”

“等着！”袁二嘴里唠叨，“姓金的一天没个正事！”

袁二出去打发金净棠，彭兮象刚喝口水，门又开了。他以为是袁二，抬眼望去，站了起来。

来人是钱息。

“彭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人告诉我？”她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