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逼人
邢客甫已在电话里,听刘恩庆把事情概说了一遍,虽不具体,但他知道姓钱的是个军火贩子,胆子肥,要来打他的主意。
至于是送钱还是送命,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刘恩庆:“我来介绍,这位是钱骓钱先生,是德国有名的实业家。这位是斯蒂文先生,是德使先生的顾问秘书。”
邢客甫笑了笑,转头就吼了勤务兵一嗓子:“吩咐你他妈好好招待!妈了个巴子,这叫他妈好好招待?”他一指桌上清茶糕点,“去给我拿十瓶洋酒,架两个锅子,这他妈是外宾!外宾!”
刘恩庆没想到此人骂街的词汇如此贫乏,但这并不妨碍他暗自竖起大拇指。绝!丘八有丘八的办法儿,他一个文职兵是绝想不出这种损招儿的。
戴真在旁哆嗦一下子,敢怒不敢言。心说这崇洋媚外也太明显了吧,来个洋毛子就酒肉齐全的,自己要俩经费咋就那么难?
不过泥炉一上,酒一摆,他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这是典型的鸿门宴。
蜀地嗜辣不假,但也不能摆辣椒席呀!这光椒就上了十三种,随后是剁椒鱼、辣子鸡、麻辣鳝段、香辣兔头、夹江腐乳......等到两个咕嘟咕嘟冒着白烟的红油汤盆被端上来,勤务兵抄起各式各样的辣椒一股脑全倒了进去,辣雾腾腾,薰得人睁眼落泪。
再看那酒,戴真没眼看。连他一个月月打饥荒的都觉得寒碜!
只见大桌上宽扁长圆十个瓶子,各个都是半瓶咣当的,没有一个原封的不说还都落着一层灰,丝丝拉拉的蜘蛛网将瓶身们藕断丝连,强调着过期劣酒独特的上头气质。
戴真心说难为这兵蛋子,这都哪儿灌来的!
“小地方,没什么好招待,见笑哈。”邢客甫拔.出酒塞子,一只黄豆大的蜘蛛从瓶口爬出。
“.......”
斯蒂文一脸嫌弃,他抱着一点善心提醒这位中国人:“这些,不能喝了,开过封的酒保质期很短。”
邢客甫没有搭理,酒杯斟满,整三杯。他也不敬,就这么放着,双腿一岔坐在座上。
“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好喝酒。今天的规矩,谁先喝完,谁说话!”
他的意思非常明确。不管你要跟我谈什么,我先把你喝吐、喝倒、喝倒医院里面去,看你还来打爷爷的主意!
戴真:“那个,督军啊,我还有事,我明日再来......”
“哎,”邢客甫一瞪牛眼,“你不是来要钱的吗?这么位财神爷作陪你都想走?你瞎!!”
“我,我......”没等他说出话,邢客甫便道:“人啊,就得识时务,是不是?”
刘恩庆实在看不下去,怎么说,这也是解了他们燃眉之急的人。
“我说客甫啊,不如我们什么也不谈,大家心平气和就当吃一顿便饭......”
这时,钱骓抬手拦住了他。他执起一杯酒,仰脖,一整杯就被喝净了。
“‘先喝完再说话。’”他说。
邢客甫来了精神,终于正眼打量起钱骓。
姓钱的唇角上还淌着酒,他的个头非常高,五官深邃,或许因为发肤的原因浑身上下都透着淡漠,尤其那双奇异眼珠,如酒,如茶,如两枚浅浅的琥珀。只见他掏出一个小本子,刷刷写了两笔。
“您的军队目前是五万八千人,正兵不足四万,月饷七元,不算游兵一年军饷三百三十万,已两月未发。”钱骓抬眼,目光如有实质,压力十足,“这是一张六十六万的支票。”
嘶啦——那纸被撕下,平放在桌上。
钱骓执起了第二杯。照旧是‘先喝完再说话’。
“我看过一份您七月向政府报备的装备折损费用和物资清单,数目是一百九十七万。至十月,政府拨款三十八万元后再无后续。这是一张一百五十九万的支票。”
嘶啦——
第三杯。
邢客甫已经坐正了。
“另外是一宗商业情报。采购需求是:斯柯达攻城炮1台、迫击炮3台、路易士轻机关枪12挺、马克沁机枪和勃朗宁1917式机关枪各10挺;德国毛瑟1896式7.63驳壳手.枪5把。对方报价......”
嘭!
子弹擦过钱骓的身侧,打断了他的话。
邢客甫举枪,正正对准他印堂:“你就不怕我把你们,捂在这军营里?!”
钱骓:“‘先喝完再说话。’您坏了规矩。”
屋里针落可闻,其余三人张口结舌地看着这突来变故。
子弹上膛——
刘恩庆失声大喊:“邢客甫!”
“哈哈哈!”
邢客甫假意射击,紧接着利落地收枪,大笑起来。
“刘先生,对不住。”他拿起桌上那瓶酒,注视着钱骓,眼中有了真诚:“钱先生说得对,规矩不能坏。我干了!”
这人豪饮着,刘恩庆才匀实地喘气,他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