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大惊失色，就连澜舟也是懊悔不已。

一个自责自己沉湎与情爱中，警惕心消，完全没有发现门外偷听的怀睿。

一个只恨自己身受重伤，否则凭平日里的机警，怎么会察觉不到门外的异常？

现下好了，到了必须立刻送走他的地步了——

雪狐架着怀睿大步而入，将他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榻上，转眸看向顾东篱：

“不能再耽搁了，你若信我，就给我，我信念比你坚定的多。”

“……可是，我还没有……”

“来不及了！”

雪狐恶狠狠抢白。

那些言语，本就是天机之言，俩人说来便算，也不想想隔墙有耳。

她还想和怀睿道别，再说几句话呢，如今叫顾东篱一通搅合，也徒留

遗憾了。

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的怀睿，雪狐恨铁不成钢道：

“他一时半刻不会醒，你若想再看看他，尽快吧——我去找秦北行，问他拿最后一枚凤羽，那一枚凤羽，他一直为你准备着，也是你最后一条退路。如果你此世废柴无用，叫别人抢去了五枚，最后一枚他尚且可以为你守住。现在，他必须交出来了！”

雪狐就这么顶着一张沅陵的皮囊，在秦北行的地界穿堂过户。

可见，北行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也猜到了，最终的结局。

雪狐风风火火，抖着宽袖再度走了，她袖子一卷，用力关上了门，只听噔噔噔几声，他快步下楼，倒是和橘香撞了个满怀。

“哎哟，我的老腰……谁呀

，这么不长眼！”

“诶诶，说你呢，你谁呀，穿成这样？诶，你该不会是西戎人吧？”

“小黑炭，你来得正好，我家小北行呢？快把这个内奸拿下，来这里探听消息也不穿得隐蔽一下，好家伙，这广衣宽袖一身锦袍的就来了……”

橘香一惊一乍，似是追在沅陵屁股后面撵，对自己手擒细作还沾沾自喜呢。

……

随着橘香的声音远去，顾东篱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靠在澜舟肩上，俩人凝视着怀睿安静的侧颜，享受这一份难得的静谧。

明明是该道别的，用的却是这种方式。

“怀睿会在哪里醒过来？落雪崖么？那个地方好冷清，他一个人茫茫无措，会不会害怕？”

顾东篱低

声轻语。

想起自己一步步踏出洞府时，那种迷茫和畏惧，她便担心，心疼。

那时的自己，尚且可以为了腹中孩子打起精神来，可怀睿要怎么办，还未来得及和爹娘道别，还未施展满心报复，还未看到九州收复西陲十二郡，他……该多遗憾呀。

这永生的半副仙骨，他会领情么？

“或许，你我早就该放手，他会勇敢走下去的。”

无论是九渊里的小殿下，还是这一世的农家少年郎，他一直被父母的羽翼保护着，或许现在，真正是俩人该放手的时候了。

顾东篱泪珠流落，用力握住了怀睿的手。

她知道怀睿不会醒过来，但他一定听的见——

“孩子，记着娘的话，一定要勇敢、坚定的

走出去。梧桐树外，落雪崖下，魔族九渊，你要去一个叫昆仑的地方，哪里会有人照顾你，你也要替娘找到一个女孩子。她是你的妹妹，她叫胭脂……怀睿，你不是捡来的孤儿，你就是爹娘的亲生骨肉。”

“昆仑……有娘亲的师傅，还有娘亲的师兄们，他们一定会好好教导你的……等你熟悉 那里，等你习得了本事，就领着妹妹四处游玩去，这一直是你的愿望，如今的你，已经可以面对四海八荒的风霜雨雪，安澜康健的活下去了。”

“……怀睿，记下了么？”

声声叮嘱入耳，离愁别绪在脸上堆砌，浓的化不开。

怀睿眼角湿润，一行泪水，涔涔滑下，悄声无息落入衣领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