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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醉鬼和女大夫

那一日风和日丽,医馆里没有旁人看诊,罗轻青便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门外响动大,便起身出去看看究竟是何事。

一群人闹闹哄哄抬着个担架涌进了罗轻青的医馆。担架上躺着的人双目紧闭,面庞如玉,身上却有浓重的酒味儿。

罗轻青定睛一看,抬担架的人是隔壁街上望仙酒楼的人,他们衣襟上绣着紫色的云,那是望仙酒楼标志之物。有人高声说道:“大夫,你赶紧给看看。余公子这都昏睡了三个日夜还不见醒转,他这人酒量极差,还好与人拼酒,掌柜的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把人带来看病。”罗轻青怀着复杂的心情搭上了这位醉鬼的脉搏,指下脉息平和,确无大碍。罗轻青略一思索,沉声道:“他没事,我配点药,你们拿回去之后用三碗水熬成一碗灌下去,保准能醒过来。”伙计们闻声面面相觑,嗫嚅道:“小罗大夫,别难为我们几个,我们都是有活儿要做的,真的没时间伺候这大爷煎药喂药,掌柜的要扣工钱的,要不这样,您受累给他弄醒了,不对,是救醒他,药钱他自会掏腰包,您放心,余公子出手大方的很。”话音落地,不等罗轻青反应过来,一行人便一溜烟儿跑没了。

医馆的陈设简陋,只有一张仅供她疲累时小憩的矮塌,这人身高腿长,缩在这榻上显得可怜巴巴。罗轻青腹诽道,这位余公子,余连绯公子,如今这模样,许是来讨要当时相助的回报。罗轻青湿了帕子,擦了擦他微汗的鬓角,他的眉峰俊美如铸,鼻眼的轮廓都恰到好处,乌黑柔顺的发宛如黑缎,却用一枝普通的木簪挽起,却不觉寒酸,别有韵味,额前有几缕碎发被他发的汗微微浸湿,平添了几分魅惑。

这张脸说不出的好看,竟让她一时迷瞪,晃了心神。她努力平复心绪,有些无奈地想着,世人为皮相所惑,并无差别。美,最是没有道理可言。

宜葛花与黄菊花一同熬制的解酒汤最为有效。她在后堂守着药炉子,不时用手中的蒲扇摇几下,有些心不在焉。这时隐约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声响,夹杂人声。心下了然,她脸上浮现出厌恶之色,却只能不动声色压下。起身拍打了一下裙摆上的灰尘,走了出去。

前厅的梨花木椅上,秦元浩翘着二郎腿,眼神斜瞥着从屏风后出现的罗轻青。他是秦家夫妇的独子,自小娇生惯养,无法无天。幼时对罗轻青也不甚友好,只叫她“小叫花子”,待罗轻青长大,欺辱的性质便发生了变化,罗轻青布衣荆钗,却更显得面容姣好,他便生了其他的心思。罗轻青虚与委蛇,竭尽全力,只为保全自己,过的甚是艰难。

秦元浩眉眼细长,表情似笑非笑,说到,“久不来此处,轻青近些天过的如何,哥哥我这几日胸口老是憋闷,难受的很,妹妹给瞧瞧病可好。”罗轻青离他三步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脂粉气,直觉想要作呕,默默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不适,嘴角扯出笑容,上前周旋,“这月医馆的诊金,我已连同明细送到夫人处。”言外之意秦元浩自然是懂的,却不买账,他突然伸手将罗轻青一把扯到身前,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一脸轻浮的笑令人生厌。罗轻青涨红了脸,用力却挣不开,另一只手暗暗从腰带处摸处一根细针,凭着自己行医针灸多年的经验,对准了秦元浩后腰处的穴位。秦元浩此时愈发放肆,语调狎昵,“妹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这家中的钱财早晚都是我的,你早晚会嫁与我做娘子,便不用天天抛头露面在这医馆里给那些粗人看病。”

有人哈哈大笑,“这光天化日的,有的人脸皮都不要了,谁想做你的小老婆,看你那弱柳扶风的身姿,嫁给你怕是要早早当个寡妇。”

秦元浩听了这话,瞬间气怒至极,罗轻青顺势挣脱了禁锢。迅速后退几步,扶住了桌子,借着桌子的遮掩,将针藏回腰带。

余公子打帘而出,眉眼带笑,说出口的话却相当阴损。秦元浩的眼光像是蛇信子一样在二人身上来回梭巡,怒极反笑,“罗轻青你出息了,这男人是谁,和你什么关系?”不待罗轻青开口,余连绯便怼了回去,“你管爷爷我是谁,你才是有出息,对女子动手,你老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数落着秦元浩,一边不动神色的站在罗轻青身前挡住了秦元浩令人不悦的打量。

另一边,被余连绯三言两语气的快要冒烟的秦元浩牙都要咬碎,眯了眯眼,猝不及防变便亮了拳头。他体格不算弱,以前跟着武打馆里的师傅学过拳法,平日里打架从未失手过,看余连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于是便有些肆无忌惮。

余连绯笑了,笑得如沐春风,又调皮又狡诈。好久没人敢跟他动手,倒是可以活动一下筋骨。

也就几个回合,秦元浩那张脸就不大能认出来。鼻血横流,眼圈乌青,面庞肿胀,原本华贵精致的衣衫破破烂烂,宛如被拖行了几里地。

罗轻青就在一旁抱着手,冷冷瞧着。她心知,以秦元浩睚眦必报的个性,她估计今后是没舒心日子可言。但是那又如何,顺着他,认命屈服,做他三妻四妾中的妾吗?倒不如死了干净。看着他被余连绯狂揍,她想,终于是痛快了一回,往昔过的憋屈,出口恶气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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