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未央宫，梅剪雪正携着茯苓、桔梗并小圆在雨浓轩品茶，梅剪雪一页一页翻着账本，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咱们一个未央宫，竟抵得上满宫的花销。”

桔梗笑道：“咱们将暖阁里的那些东西卖了，说不准还能过上个十年八年的，只不知娘娘舍不舍得？”

梅剪雪迟疑了一下，咬牙道：“怎么舍不得？那些东西不过端放在那里，平日里我也不用。就说那个什么如意宝冠，只是手工精巧而已，因为是外头流进来的，形式上不合礼制，平日里戴呢又太沉重，若说是大节里头戴，别人看了可要笑掉大牙。”

“从前娘娘喜欢的时候，可也顾不得什么形制。”茯苓道。

梅剪雪笑着摆摆手，继续看账簿，“咱们的花销这个月少了，但这边没有进项，瞧着剩下的银子却比前头更少了。”

茯苓早知如此，如今也敢深劝了：“这就叫坐吃山空，咱们的进项只靠月例是不成的，从前还有梅府里扶持着咱们，只不过如今我瞧着这几个月账上的东拆西补，梅府里也没什么东西可给咱们贴补了。”

“万公公如今在内务府掌权，梅府里的银子也进不来。”桔梗道，“何况曾嬷嬷来前不是说了吗，如今三爷在牢里，大爷、二爷必然要挪出点钱物去打点。”

“三哥哥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老太太让我别管这摊子事，想必是有别的法子了。”梅剪雪叹道。

“还能有什么法子？”桔梗道，“这京兆尹府是出了名的铁衙门，进去了不褪一层皮出不来的。”

茯苓悄悄扯了扯桔梗的袖子，接口道：“三爷现在还没判下来，要我说，判下来就好了。”

“这话怎么说？”

茯苓道：“不管是流放还是坐牢，咱们的钱物总有通路，到底三爷就不是捏在京兆尹府了。若是判了坐牢，咱们去牢里打点；若是流放，只需在各路衙门打点。我可听说，中京有些富户的公子杀了人，判了流放，但是一般的还是在家里住的。”

梅剪雪吓了一跳：“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茯苓见怪不怪的道，“流放的人，总有两个随行的官兵，咱们将他两个买通了即可。他们要么去牢里找个别人来顶替，要么直接带着空枷走，这可难不死人的。”

梅剪雪指着茯苓笑道：“我竟不知咱们宫里有个这么精通的人。”

茯苓噗嗤一笑，命小圆上来倒茶，又问：“这是什么茶？”

小圆掌着水壶，道：“这是去年的龙井茶，姐姐尝着不好了？”

茯苓道：“我忘了，清明茶舍的老板前两日写了拜帖来，说是明前龙井出了头一批，给娘娘留着呢。”

“多少钱？”梅剪雪问。

“左不过二十几两银子……”茯苓竖起一个手指头，“一两。”

“我不要！”梅剪雪自看了账本，很是悭吝了，“你把他打发走，以后也让他别来了，咱们吃不起了。”

桔梗笑道：“娘娘，那波斯的游商五月份该来了，娘娘看不看一眼他的东西？”

梅剪雪咬牙道：“不看！”

几个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只听梅剪雪道：“算了算了，如今就把这些心思都收起来，茶呢我也不吃外头的了，燕窝、人参就拿太医院里的，哪里就吃不得？咱们小厨房仍旧开火，只是小菜就到御膳房拿，不必自己做，岂不又省一笔？只是从今后咱们就指着宫里这份月例过日子，未免要凄惨些。”

小圆道：“娘娘这就是没受过苦的人说的话了，宫里的日子怎么能算凄惨？御膳房有东西吃，内务府有衣裳领，月例发到各宫手上，不过贴补些罢了。娘娘可知道手上这茶，一两的价格能够外头乡下人过两三年了。”

梅剪雪道：“这个小圆，又说胡话了！”

小圆笑了笑，给在座的添茶，道：“我是个家生的奴才，过的是下人的日子，倒也不是穷人的日子；茯苓姐姐和桔梗姐姐小时候或许穷过，如今也记不清了。要是什么时候咱们出宫去看看就好了，不说远的，就中京郊外就有许多穷苦百姓。”

梅剪雪捧着脸思忖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做姑娘的时候，也纵马去过不少地方，如今都荒废了，不知还上不上得去马？桔梗，下次波斯的游商来了，你问问他有没有好马？”话一出口，也被自己逗笑了，“算了算了，刚说过，什么波斯游商，别叫来啦，别叫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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