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徐嫔的印象，大抵就是五颜六色的面纱，徐嫔说四年前曾经伺候过自己，萧云澈完全没有印象，倒是她把面纱挂上的瞬间，像极了他的剪剪。

那日在未央宫，剪剪起复，重封皇后，他还着意留心过座下的徐嫔，扫了几眼却并没有看到，后来脑中回想了一下，是见过的，仪嫔下首那位就是，只是她不戴面纱的时候，连带着那一双很像剪剪的眼睛，也不像了。

萧云澈那日回到乾元殿的时候，还抽空思考了一下，剪剪看人，从来是直视，眼光凛凛，而徐嫔只有在面纱遮住了半边脸的情况下才能借势灼灼看人，一旦摘下面纱，总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剪剪从来不曾这样。

她终归不是剪剪，萧云澈自然知道；假若不像剪剪，她的价值是否也就失去了？萧云澈说不出来。

今天剪剪让他去章台殿看看徐嫔，这也是对她的好意，不过恐怕这一番筹谋，要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发现重获剪剪以来，自己实在没有心思再去看什么徐嫔。

纵然她温柔可人，娇俏可爱，善解人意，在讨好他的时候总是言中他最得意的地方，让他感觉很畅快。

但这一切建立在她那蒙着面纱的脸上，她是一个仿制的剪剪，章台殿也是一个备选的未央宫。

萧云澈觉得徐嫔未尝不知道这一点，她知道而隐忍，反而更让他更能认清：剪剪就从不这样，剪剪委屈了就哭，高兴了就笑，就连这几日的奸计，也奸得正大光明。

剪剪从来是这样，从梅府那时候就开始了，她是个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搅三分的性子，从不低头，从不受气，也愿意替他出头争气，是他那段暗沉的日子里难得的一束阳光，她照着他。

所以如今不管宫里宫外如何怨声四起，说梅后善妒，刁蛮任性，他全然置之不理，还帮她遮掩着——他照着她。

萧云澈想起在梅府寄养时，与梅府里同龄的三兄弟同去乌合山围猎，剪剪偏要跟着去，那日凑巧遇到如日中天的叙王、绐王也在，好一番给了他罪受，剪剪那三个哥哥迫于那两位王爷的威势，都不敢吭声，唯独她站了出来，厉声斥责叙王、绐王羞辱兄弟，为天下人所不齿，还扬言要去先皇跟前告发，着实把叙王吓了一跳。梅太师当时受沐皇恩，权势滔天，叙王等也不敢将梅剪雪如何处置，放下几句狠话便走，真令人大开眼界。

如今后宫诸嫔妃，不知何人更有剪剪这般的气魄。

萧云澈在銮驾上回忆往事，正到情浓处，章台殿便到了。他提脚进去，徐蕊君早已来至外殿相迎，见了他盈盈行礼，娇声道：“臣妾恭迎皇上。”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袄，下套靛青百褶裙，头发上不多装饰，只挽了个百合髻，两根青色束带在早春的夜风中飘扬。萧云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如他所想，徐蕊君脸上挂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月白面纱，看向他的眼睛凄凄如含泪一般。

“皇上多久不进章台殿的门了？”徐蕊君凑过去，挽住萧云澈的手臂，“臣妾要与皇上理论理论。”

萧云澈打个哈哈：“近来忙。”

徐蕊君心知他今日翻的是未央宫那位的牌子，这时前来，想必是梅后任性胡来，说话不顾及皇上的脸面，把皇上气着了，这才转道来了章台殿，这是她的好机会，她还以为皇上会像上次一样，一旦梅后起复，就永远不来了呢，看来她在他的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她想了很多，这几日顺嫔、仪嫔那几个总是给她脸子瞧，可如今皇上从未央宫出来，不是头一个还是到她这里了吗？可见除了梅后，后宫里她是头一份。

只要能分得这一点点的宠爱，只要在皇上心中有这么一点点的位置，她就能在这宫中尊贵无极，直至终老。

富贵倒是无关紧要的，徐蕊君的母家就是富户，她什么没见过？她父亲常年在海上行走，带来各国珍品，有些东西连这宫里也不见得有。

可是尊贵，她父亲把她送进宫来，为着的就是一个尊贵，这太要紧了，做商人再富贵，那也不敌真正的贵人来得高尚。

皇上就是这普天下最尊贵的人，只要贴近皇上身边，她和母家的抱负就都能实现。只要……

萧云澈见她出神，便问：“怎么了？”

徐蕊君正在为他倒酒，闻言收手，道：“皇上许久没来后宫，臣妾实在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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