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昭十五岁这年，自己提着一把长枪，就踏上了从军的队伍。

说来也奇怪，祁家虽然是武将世家，但他爹却一直不支持他习武。

两父子常常因此而争论不休，不欢而散。

所以祁遇昭走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少年他身骑白马，背负长枪，身后是临安城的城门，扬起一地烟尘。

他与夜色渐渐融为一体，直到缩成一个小点。

忽地，他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又细又软，在风中飘散开来。

“吁——”祁遇昭勒住马绳，回头一看，一抹娇小的身影往他这边跑来。

她跑得很急，香汗涔涔，颊边两点绯红。

但眼睛是亮的。

黑溜溜的眸子，琉璃珠似的。

像极了多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般跌跌撞撞地奔他而来。

“阿昭。”女孩子轻喘着气，跑到他跟前。

祁遇昭翻身下马，见她汗湿了脸，自然地从怀里掏出帕巾伸手去擦：“你怎么来了？”

他站得随意，问得也轻慢。

苏辞抬起盈盈的眼，有些嗔怪地道：“你要走，怎么都不同我说一声。”

“要不是富贵来告诉我，你就真一声不吭地丢下我了？”

富贵是祁遇昭的小跟班，大概因为祁遇昭总是带着苏辞出去玩，所以对她也很熟悉。

小姑娘皱起眉，就算是责怪的话，说得也是绵绵软软的。

祁遇昭笑，低头看她：“还不是怕你哭鼻子。”

“我才不会。”苏辞闷闷不乐。

静了片刻，她才伸出手往祁遇昭跟前送，摊开手心，“给你的。”

“什么东西？”祁遇昭有些惊讶。

他垂下眸，视线落在玉白的手心里。

苏辞的皮肤很白，即使在夜色之中，也好像透着莹润的光。

祁遇昭从小练武，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是个香囊。

他忍不住笑了笑：“你绣的？”

苏辞微红着脸，点点头。

祁遇昭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地看，然后认真地问：“绣的是鸭子？”

“是鸳鸯！”苏辞忍无可忍，有点羞赧地伸手去抢，“不要就还我。”

她并不精于女工，让她缝合伤口还行，但绣物件便有些难为了。

只是想了半天，苏辞觉得，这是她唯一能送得出手的东西。

祁遇昭捏着香囊，故意举高到苏辞够不到的高度，挑眉而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语气懒散：“难得你送一次东西给小爷，我会收好的。”

苏辞默了默，仰头看少年清俊的轮廓，“阿昭。”

祁遇昭低眸。

“一路平安，我……”她轻声道，后面又嗫嚅着说了句什么，只是声音极小，就连祁遇昭也没听清。

他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她的头，笑：“俗气。”

“好了，”祁遇昭将香囊往着怀里一揣，干净利落地翻上马，“我该走了。”

他低头瞧她，月光勾勒出疏朗的线条。

“我不在的时候，若是受了欺负，就记下来，等我回来帮你报仇。”

苏辞忍不住道：“除了你，没人会欺负我。”

少年挑起唇角，笑得散漫：“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