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白玉仙翠面做好了。
路福端进来,小心放至沈兮面前:
“王妃请用。”
文帝又陷入莫名其妙的沉思,美食当前,沈兮懒得客套,拾起筷子开吃。
这回,她吃得优雅多了。
一小口一小口吸进去细嚼慢咽,窈窕紫烟色身影勾起文帝久远的记忆——
昔日时光似在钗头那点莹莹翠绿中复活,文帝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刚和窦皇后成婚的日子。
他们曾经,也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好时光。
她慕他英俊神武,他怜她聪慧果敢。
情浓时分,也曾彻夜婉转承欢的女子躺在他怀里,温柔又不失刚毅的说:
“有窦氏一族在,不管是如今的太子之位还是登机之后的帝位,都会牢靠。这司氏皇朝,在昊哥你的手里必能长治久安,富强壮大!而我,也会一直陪在昊哥身边。”
那时,他们情浓如蜜,她称他昊哥,他唤她阿澜。
他很觉得怀里容颜大气沉静的女子很有意思,笑问:
“你们窦氏,如此强大么?”
“或许没那么强大,但只要掌族信物在我手里,我的决定,无人能违拗。昊哥,相信我。”
事实证明,她未撒谎。
即使先皇猝然
薨逝,朝局动荡,在母后和窦氏的全力支持下,他如愿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亲笔拟了立后诏书。
从那以后,昊哥和阿澜变成皇上皇后,同心同德不是没有,但从什么开始两人出现裂缝?
是从染青的事被她获悉,还是从玉妃纯妃珍妃宁妃这些人入宫,又或是后来……
两人从此渐行渐远。
忌惮,猜忌,博弈,角力,防备……
所有这些本不该发生在夫妻间的,全都发生过。
岁月经年,她成为稳镇六宫的霸道皇后,育有两子一女,荣耀满身。
偶尔午夜梦回,文帝也会想起从前,但每碰触到她犹如死水般的眼睛,他就知道,宫里有的只是皇上皇后,年少的昊哥和阿澜都死了。
他不满她干涉朝政,牢牢把控窦氏满门,甚至影响左右天子决定,她怨怼他多情又多疑,不复结发时……
这些年,不管如何试探、哄劝、甚至威逼,文帝再没见过她手里那根象征窦氏的木钗。
偶然有一回喝得微醺,她说:
“皇上何必还惦记臣妾那根木钗?我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夫君是君王,长子是储君,次子乃亲王,要那钗做什么?大哥小女儿不是聪
慧伶俐么,臣妾将掌族之任交给她,钗一并给了。臣妾老了,该放手了……”
窦国舅的幺女窦雨浓冰雪聪明,学识惊人,确乃窦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文帝半信半疑。
如今,撒谎的人突然死去,能够掌族的信物却莫名出现在沈兮手里,怎能叫人不心惊?
难道皇后或许早料到自己会死,下手的人……绝非沈兮?
还有,皇后这是把掌族重任托付给沈兮?
她不是外人吗?
窦氏满门能听之任之?
更蹊跷的是,她从前活着,哪里又瞧得上沈兮半分?好几回明里暗里不都想弄死她吗?可是,要说沈兮能够威胁她,文帝也是不信的。窦澜这一生,从不受任何人威胁,包括自己和老祖宗!她不想、不愿做的事,无人能强迫一二!
面吃完了,皇帝还在恍惚。
沈兮觉得这老头今晚格外诡异,清清嗓子道:
“谢父皇赏赐面条,您特意将臣媳从天牢领出来,不是……”
“皇后赏赐你此钗时,说什么了吗?”
“说臣媳侍疾辛苦,赏赐一件东西。”
沈兮忍不住摸摸发髻间的钗,慧黠中带着一点俏皮吐吐舌,“臣媳当时还不想要来着,母后
钗甸匣子里的好东西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乱,样样金贵得很,唯独这支……嘿嘿,着实普通了些哈。”
“呵呵,不想要……”
文帝吹胡子打量,眼前女子的神色不似作伪。
还想再问,路福门外道:
“皇上,永国公和窦国舅说有急事求见。”
“他们?”很快猜到他们所为何来,寻思片刻,文帝挥手:
“你回去吧。”
“……”今晚就是特地赐饭?
莫名归莫名,彩虹屁不能忘,沈兮跪安:
“是,臣媳这便回天牢,还望父皇保重龙体,勿思浓,勿伤深……”
“朕的意思是……你回王府去吧。”
沈兮差点没跌跪回去。
纳尼?
自己毒杀皇后的罪名这就洗清了,又一回躺赢?
见她惊疑不定,路福公公赶紧虚扶一记,低低道:
“王妃还不谢恩?如今王爷也在天牢,您即使回去,暂时也还不能出府,切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