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人道修行而言,化境不过刚刚入道。
于人体而言,步入化境便已可以辟谷。
这无疑给了修行者一个极为便利的修行条件。
广阳山山巅,一位少年盘膝而坐。
一袭青衫,被劲风鼓荡,而少年却纹丝不动。
这青衫少年,正是如是。
他在年关拜师入道,之后便独自一人登顶广阳山。
如此入定,已经七天七夜。
而他的行踪也早已被山上道场察觉。
“道长师兄,他为何还不下山?”
玄空周身围坐几名山上执事,其中一个小胡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玄空闭着眼睛,缓缓开口:“伤心地,重游亦需勇气啊。”
“穆辽重伤虽愈,却已痴傻。小如是若当真来拜山,是否?”小胡子犹疑道。
玄空抬起眼皮,沉思片刻后叹道:“算了吧!此事并非因他而起。”
小胡子点头:“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穆家事后已不再缴纳供奉。”
一个手捧簸箕的道童,缓缓走近众人旁边的炭火盆,小心翼翼地添加了些木炭。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而此阁中却暖意不减。
此时山巅,如是终于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漫天风雪,胸中豪情骤起。
他豁然起身,面南而立,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激扬,穿透风雪,响彻山野。
余音未消之际,少年一跃而下!
道场众人被啸声吸引,纷纷仰望。
只见一人影自上而下,不断腾跃,好似猛虎下山。
数息之间,其身形已然清晰。
“莫如是,拜山!”
一道清亮的喊话声瞬间传遍整个道场。
……
“莫如是?他不是死了吗?”
“没有,听说陈碌陈闲在山的另一面见过他,当时已有一身修为。”
“什么?失了炉鼎,还能活下来?还能继续修行?”
“据说是有高人相助,是就连道长都不敢招惹的高人。”
……
随着一阵纷纷议论,如是飞身而至,稳稳屹立于大殿顶上。
山上众人也已集结于殿前广场之上。
唯独玄空与一众执事缓缓从内阁走出。
如是凛然而立,大声高宣:
“玄空,莫某大难不死,特来拜山,为何还不露面!”
此言一出,山上众人又是一阵喧嚣。
“小如是好生无礼!”
“区区杂役,竟敢直呼道长法号,太放肆了!”
“修得无礼,滚出我道场!”
……
对于众人所言,如是丝毫不予理会。
直到玄空出现在众人中间,喧嚣停止。
他抬眼看向顶上如是,露出一脸悲悯之色。
“你能活下来,怕也是道尊手下留情,却不知为何又来拜山啊?”
玄空话毕,如是竟一时语塞:不想自己侥幸存活,在这玄空眼中,竟成了山上恩德!
山上众人则是一阵附和:
“真是,道尊好心留他性命,他竟不知感恩,还如此无礼!”
“当年道尊好心收留,他竟真无丝毫感恩之心!”
“有了一身修为,便忘了山上恩情,简直就是白眼狼!”
……
众人之声好似魔音,一点点侵蚀着如是的理智。
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亦未料到会面对如此局面。
本是自己先天炉鼎被夺,这悠悠之口中,自己倒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如是只觉心中淤堵,竟被气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真是人心难料,人言可畏。
见如是沉默不语,玄空抬了抬手,止住众人喧嚣。
他摆出一副长者姿态,好似谆谆教导,说:
“小如是,不要以为身后有高人,便可为所欲为。”
“你尚且年少,需先修心正德才是。”
“否则即便有神通傍身,这世间也未必有你容身立足之处。”
如是闻言满心愤然:这倒成了他仗势欺人了!
这时,小胡子执事上前开口说:
“小如是,道长高德,连穆辽之事都不再与你计较。你这般愤愤而来,究竟为何?”
此言一出,如是终于笑了,笑得歇斯底里,笑得几近癫狂。
道场众人纷纷指点,咒骂。而如是的笑声却掩盖了一切。
如是终于明白,这里没有是非黑白,这里没有伦理公道。
只要有上位者一面之词,众人便会信以为真,甚至奉为金科玉律。
可是他,也有话要说。
即便是被人当做疯言流传,他还是要说。
他要看看,这道场到底还有没有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