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婶和路听意早早醒来，在厨房煮了好些葛根茶，放在院中凉亭晾着，作解酒之用。洛云霁昨日见兄长意不在酒，便跟着少喝了些，故而醉意较轻，头一个醒过来，只是经凉风一吹头有些疼。

她悄声行至院中，想着那兄长和阿音二人应比她醒得还要早些，便四下逛着，竟遍寻不见，无奈之下跑到后厨询问刘婶和路听意：“刘婶，老路，你们见阿音和······九州了吗？我四处寻他们不见。”

“怎可能？去厢房里找过了吗？”刘婶见洛云霁摇头，便起身往各个厢房里去。三个人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两遍，连他俩身上的酒气都没寻到。

路听意纳闷道：“他俩昨日精神得很，非要到溪边饮酒赏月乱掉文，我当他俩困了就会回来，没成想竟一夜未归吗？”

三人正商量着去溪边寻他们，仍逃不过那句“说曹操曹操到。”——那两人正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

三人跑上前去齐声质问道：“昨夜干什么去了？”气势有如猛虎出山，喝退百万兵，惊得洛氿与顾繁音踉跄着退了半步。

“我们昨日赏了夜景，围灯夜话，不知过了多久，阿音她疲惫至极睡了过去，我及时用胳膊接住了她的头，想着等她熟睡再抱她回来，结果······我也睡过去了。”洛氿越说越抑制不住满脸的红，极力解释道，“我没做什么逾矩的事，真的！我发誓！”

“你枕着九州的胳膊睡了一夜？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好吗？啧啧，多无聊啊。”路听意惊异不已，见他俩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让人忍不住去挑逗。

洛云霁只在一旁偷笑，刘婶也笑着拧了路听意一下。洛氿歪头瞥见盯着自己的顾繁音皱起的眉，刚想要继续辩解，额头却又触到了那双柔软但冰凉的手。

顾繁音摸着他的脸，眉头紧锁道：“这么烫？怕是受了风寒，快去休息，麻烦婶婶将大夫喊······”洛氿已然听不清顾繁音说了些什么，只觉双腿绵软，身子下坠，脑袋靠在了一个窄窄的肩上，随后失去了意识。

他们先将洛氿扶到东厢房躺下，盖好被子，刘婶急忙跑去寻大夫，路听意也去了厨房熬些姜汤，留下顾繁音和洛云霁在一旁候着。

“他常年练武身体好得很，怎么会因为吹了风就染上风寒呢，况且你不也没事儿吗？”洛云霁疑惑道。

“这个傻子，把我叫醒不就好了吗？偏要等我睡熟，还把外衣脱了盖在我身上，溪边风最凉，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了一晚上啊。”顾繁音皱着眉头，满目芙蓉迎风谢，怨愤道。

洛云霁抚了抚顾繁音的肩，看着洛氿带着疲态的笑脸，心里大呼：“我那痴儿一般的兄长啊，竟会在红尘事上开了窍，难得难得。”

片刻，大夫提着药箱赶来，细细把脉后说道：“无碍，这小伙子身体好，小风寒而已，吃些汤药休息一日便好了。”

众人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云霁应该要给他告个假，我送你和老路回信都城，顺便抓点调养的药回来。暂且让洛氿在这里休息吧，放宽心，有刘婶在呢。”顾繁音喝完温热的姜汤，起身与洛云霁和路听意商量。

二人自然是放心的，点头应允后又稍坐了一会儿，便一同出了村子，乘着马车往信都城里去。

坐马车的时间是格外闲暇的，有徐徐的风吹着，暖暖的光裹着，呼吸一口便像是吃下一块蜜糖。由路听意起了头，他们开启了一场“闺中密友”之间的谈话。

“老顾，你和九州是不是有一腿？”路听意说话倒是足够直白。

“啧，你还没醒酒？怎的还拿我说笑。”顾繁音白了他一眼，抬手佯装要打，“我正年少，还有大把志向没实现呢。人生匆匆，弹指一挥间，若只拘泥于小情小爱，岂不是失了格局，俗气的很！”

“阿音你志向高远，我们自是没法比的，”明明是拿来打趣的玩笑话，从洛云霁嘴里说出来却很沉重，“可是草木一春，最离不开的是泥；人生一世，最难逃的是情。你早晚会懂的。”

“哎呀，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顾繁音再不懂情爱，也能看出洛云霁这溢于言表的心酸，想来她有过一段痛彻心扉，她不愿让洛云霁时常念着，便岔开敞开话匣子冲着路听意去了，“说老路吧，你对那梅花大侠有几分喜欢？”

“哼，一分都没有！净在这儿瞎说……哦，你这是‘君子报仇，即刻行动’啊。”路听意见她一脸坏笑，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不过是羡慕他的自由洒脱罢了，总想着我要是成了大侠，天地自由行，该有多畅快！可我只是个废物厨子，都不敢大声与他交谈。”

他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会儿就进了信都城，在医馆门口道了别，一个回了府衙，另两个结伴迈入医馆。

顾繁音将药方交给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转身正撞上背着竹篓采药归来的叶子里，两人同时开口打了个招呼，顾繁音尴尬地笑了两声，侧身让开路来。

叶子里却是愣在原地，若木雕泥塑，片刻后才慌忙将竹篓放在地上，整整衣衫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