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城,熙园之内。
太上皇坐在濯尘殿的飞檐之下,通过高大的白石台阶那开阔的视野,放眼望着远处的无限江山。
他身着彩色龙袍,身上罩着一件巨大的白熊皮制成的绒毯,便连底下的龙椅上,也铺垫、包裹着不知名的厚厚的动物的毛皮。
没有人知道这位统御天下超过五纪的至尊此时心里在想什么,阶下的侍卫不知道,阶上的内监也不知道。
大公公冯祥弯着腰走上前来,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惊扰太上皇的思绪,而是耐心的立在一旁,宛若一尊雕塑。
“何事?”
太上皇身形和面目不动,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声。
冯祥仿佛也是一瞬间活了过来,将腰弯的更低一些,然后才道:“回老皇爷的话,甄家入京了。”
半晌无话,就在冯祥都以为太上皇是否听清的时候,才听太上皇问道:“来了哪些人?”
“甄应嘉亲自带着妻女一同上京,已经抵京两日了,名为为老皇爷贺寿。
不过老奴却得到消息,今儿晌午之后,甄家太太便领着女儿去了贾家……”
太上皇似乎长呼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没动。
倒不是冯祥多话,而是太上皇如今身体不如以往,不喜说话,他作为下人,便要代替他将多余的话说尽,让太上皇只需要下个决定便可。
至于他对甄家的担心,也并不奇怪。
他知道,太上皇之所以不将事件的原委告白与天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甄家既然已经来了,立马撵回去旁人倒疑惑,就让他待到寿宴结束罢。
又向太上皇回禀了两件锦衣军那边传来的消息,冯祥便下去办事去了。
太上皇仍旧坐在龙台上观望江山,这座自己为之征战、守护了一辈子的万里江山!
总归是快要守不住了……
荣国府外,邹氏母女作别了王熙凤,蹬车而去。
上了马车,甄茯便忍不住问道:“娘,不是说咱们两家是从太祖父时期就有交情,是世交么,怎么我看她们家好像并不欢迎我们的样子呢?”
邹氏正在思考什么,被女儿打断,不由道:“怎么说?她们不是对我们挺客气的么,老太太还夸你来着,怎么你会觉得她们不欢迎我们?”
甄茯皱着小鼻子:“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啦。不过也无所谓了,只是有点可惜没有见到那个贾宝玉呢。
娘你说世界上真有这么奇妙的事吗,那人真的和二哥哥生的一个样子吗?”
小孩子无心的话,倒是令邹氏上了心。
刚才她用晚辈之礼拜访贾母,一番寒暄之后,对贾家收养贾宝玉表示了感谢,然后自然想要打听一番贾宝玉的。这本来也是她们上京来的目的。
但是贾母虽然很客气的接待了她们,却对此中问题避而不答,或者是推诿不知,她也不好寻根问底。
“娘也不知道,我也已经近十年没有到京城了,也没有见过那贾宝玉呢。
不过你也不用急,咱们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总会见到的……”
邹氏摸了摸女儿的头,神色复杂之极。
说实话,若非迫于甄老太太的命令,她们是不愿意上京来趟这浑水的。
来京两日,他们更加知道京城的局势,知道一个不慎,便会给家族带来灾祸。
因此,他们谨守秘密,连女儿都没告诉,故而甄茯还以为他们上京真的只是来看望表哥的。
回到家中,也就是甄家以前在京城的旧宅。
却发现家中氛围有异。
“怎么了?”
来到主屋,看见甄应嘉,邹氏问了一句。
甄应嘉抬头看见她,原本忧愁的神色松缓一些,看了甄茯一眼。
邹氏立马知其意,便吩咐道:“你先回屋去……”
甄茯狐疑的瞧了两眼,倒也乖乖下去了。
“去贾家一趟如何了?”甄应嘉先问了一句。
邹氏摇摇头,回道:“贾家只有老太太在家,只说贾宝玉确是贾家所养,但是其中详情,老太太不愿意多说,想来另有内情。”
甄应嘉闻言并不无意外之色,道:“不论其中有没有内情,这件事咱们也不要再多过问了,不然……”
邹氏疑惑,忙问情由。
甄应嘉一番唏嘘,最后才叹道:“方才太上皇身边的冯老公公亲自过来,让我等安心在京待上个多月,不要节外生枝。
听其言语,似是知道我等为何而来,故而亲自来告诫我等。
现在想来,我的背心还在冒冷汗呢!”
邹氏也是乍然色变,“就是那个服侍了太上皇一甲子有余的冯祥冯大公公?怎么会如此,我们才刚到京城,竟把他给招来了?”
甄家老祖是太祖的长随,甄啸也曾是太上皇的爱将,所以甄家当年与皇家是极其亲厚的,与冯祥也有过往来。邹氏知道冯祥便是代表太上皇,故而如此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