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低着头不答话，容瑾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太后娘娘说得正是。陛下几次朝议都提到了督学监几位年轻的学正，认为吏部可择才能过人者调派至各司监做事，以期为六部培养人才。”

“这倒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那些都是各地方从州府官学与衙门里挑上来的有为之人。吏部商量，与六部各司监提前问过，有合适的位子便找人去顶了，说是先用着，让各自验看，是否可用之人。”

容瑾肩膀往后稍斜，露出后边角落里的人：“我们仔细参考了名单，发现前岁阜州府衙推选的名单里有一个人，叫周陌安，其籍贯为宴州赤乌，是个可用之人。”

名为周陌安的少年在容瑾言毕后，走到近前，先向敬献太后行一礼，又向容璋、容瑾行礼。

敬献太后见他年纪与容延川不相上下，气度却在他之上，稍稍放心一些。与他道：“看着年纪不大，多早到的阜州？”

“回太后娘娘，学生是十一岁随母亲迁去阜州，隔年进了州府官学，前岁通过周里经试，选入太学，今年正好十九岁。刚才容大人所言，六部排的名单，应是有学正官职之人，学生尚未及冠。”

周陌安生得白白净净，有阜州江南的文静韵味，一双高挑的桃花眼更是显得精致熨帖。

“臣以为，正是如此，在陛下面前，说起话来才有利。”

容璋认同地沉吟一声，示意容瑾继续往下说。

“周陌安入太学的束脩礼，拜的是凌霄的那位。”容瑾说罢观察着敬献太后的脸色。

只见她以手支额，微微一笑，眼角细不可见的小皱纹挤在一起。

“如此说来，他竟是你正经的老师？”

周陌安听如此说，也并不惶恐，深深一拜，颜色自若地回道：“正是。陈大人乃学生在太学拜的第一个老师。”

一时无声，容璋环顾一圈，拢了拢袖子，暗暗与敬献太后道：“臣以为有周陌安在陛下面前，最不令人起疑。”

想那凌霄殿里住的，不过一介外臣，竟也能在贞信殿与勤政殿间推波助澜。敬献太后不及细想，太阳穴已隐隐作痛，一时失笑：“也罢也罢，我过问得多了，显得一副讨人嫌的样子。你们去做吧，我这副残躯，能为大周做的也只是好好把陛下养大。转眼，陛下离冠礼也只几年，我的事便做到这里了。”

话里意味酸涩，容璋与容瑾面面相觑。周陌安脸色如常，仿佛左右所言皆与自己无关。

三人前后踏出暖室，有女官捧了汤药进来服侍敬献太后饮下。

身后传来只字片语，听在耳里像是“他们倒会揣测陛下的喜好，我看这什么周陌安，生得与凌霄殿的姿色如一，都是男子里拔尖儿的长相。”

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的周陌安终于有了一丝颤动，微不可见地眉心皱起，瞳孔一瞬放大变得些许僵硬。

走在最前面的容璋回头看他一眼，觉出他的精神紧张。

“你的才能绝不是学凌霄殿奴颜媚骨。做直臣只会落得如吴云涛一般下场，空有报国之志又如何，还不是屈居在那方寸之地？”容璋特意站在原地等周陌安走上来，拢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古来臣为上用，下臣君上如奔腾之河从没有倒流的说法。既然要选一边，自然是光明正大站在光明殿上，而不是做个私物囚在内宫中。”

周陌安凝神，注意力全在容璋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浑身僵硬。忍无可忍俯身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学生记下了。学生之志无外乎治天下、治万民，容大人所言都是得治的手段，学生读经也读史，这些道理自然是明白的，请两位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