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无垠的草地,绵延至彩霞尽头。
夕阳半湮,残红与青墨相接,群雁惊起。
远处有火光逼近,起初是星星点点,继而聚成火海。顿时,兵刃金鸣,马匹嘶啼,哀嚎大呼,乍然入耳。
高高耸起的平台被起伏的缓坡围住,那上面驻扎着令瀚海诸国闻风丧胆的周朝铁骑。战马玄甲披身,在错落的营帐里穿行,不多时便在营前整肃,只等主帅一声令下。刺疾军士兵列于铁骑两侧,明灭的火光中森森铠甲显得愈发阴寒。
瀚海春日,总比中原料峭几分。呼啸的风直吹到漫漫沙漠,如铁骑踏处,不可阻挡。
最靠近夜幕的那顶营帐前,一排粗糙的木笼里,关着几个破衣烂衫的孩子。
“徐帅此去不消半夜,桫椤那小娘儿们必当输得哭爹喊娘,咱们拔营归朝,就快了。”
此刻说话的是军中饲马兵士,他们正三两个围坐在火堆前,等候监正调遣,及时照护从战场上退下来受伤的马匹。
说起桫椤国女王的兵士,人称邱老三,因他年长,一旁有人附和:“三爷跟着徐帅年头比咱们都长些,这么说,这一次果真能速战速决?”
邱老三眼睛趁着火光一瞥,寒光闪过,浅浅笑道:“刺疾军入瀚海十月有余,多河、月贺、乌末兹诸国纷纷归降,桫椤举国屯军也仅数千,比最小的乌末兹还少。”他说着瞧一眼天边慢慢往上爬的月亮,轻轻弹掉落在手臂上的灰末,“最迟黎明,刺疾铁骑必是直入桫椤王城。”
“桫椤国小,可地处瀚海腹地,据说王城附近沙尘肆虐,外来者无法准确找到王城的位置。这可是真的?”提问的是一年轻兵士,本月随补给队伍护送马匹前来,一路上听闻过许多传言,不知真假。
“不过是障眼法……”
“那不是障眼法!瀚海的库泽神灵在发怒,叫你们周朝人有来无还!黄沙是你们的归宿!黄沙是你们的归宿!”
木笼子里传来稚嫩的嘶吼,年轻的兵士拔出长枪,敲着木笼上缠绕的铁链喝斥。孩子们紧紧挨着,往里又缩了一些。只有个子略高的孩子,梗着脖子怒视笼子外的兵士。
“库泽若是保佑瀚海,你们也不会关在周朝人的笼子里了!”
不知是谁起了头,引起一阵哄笑。
“瀚海冬春少雨,沙尘频发实属正常。”邱老三不受这小小插曲的影响,继续道:“春分便是敬献太后寿辰,今日入王城,恰能赶上回朝贺寿。寿礼嘛,自是瀚海十一国的归降纳贡文书了。”
众人纷纷点头。本朝皇帝年幼时便由敬献太后垂帘辅政,孤儿寡母熬过了南方夷族侵扰与三十六诸侯之乱,从皇族式微到如今凭借刺疾军大破瀚海,一举解了牧族洗劫边境之苦,这份寿礼当得是敬献太后呕心辅政的告慰了。
火堆还未燃尽之时,饲马监正持令调走了半数兵士。
邱老三牵着主帅的赤露马回营,正好天边翻了鱼肚白。
半夜酣战,铁骑都疲乏不堪,只有赤露马仍旧精神抖擞,便是邱老三这样的饲马老兵也略显吃力。
那双兴奋的蹄子一路上踏翻了许多临时搭建的木栏,甚至叫一名新兵摔得一身烂泥。路过木笼子时,铁蹄踏在未灭的火堆上,一阵火花四溅开来。带着火星的点子落在木笼里孩子们的胳膊和脸颊上,引得惊声尖叫。
赤露马此刻愈加躁动,竟要挣脱牵着它的邱老三直奔木笼而去。一旁的兵士见状,欲上前抓住引绳,却只拽着了邱老三的衣角。
笼里的孩子惊恐万分,拥挤地护住头脸。奈何此处窄小,藏无可藏,只能眼睁睁看着赤露马高抬的铁蹄逼近。
“畜生!”
远处一人影急速而来,按住邱老三的肩膀翻身上马,稳稳勒住缰绳,调转马头。于惊呼之中,赤露马的铁蹄终于落下。
“是何人引马?”
马上之人发问,声音厚实喑哑。
众兵士伏地跪拜,饲马监正李若上前答话:“秉将军,引马者饲马兵邱义三。”
“邱义三?”
“正是。”邱老三额头叩地,两只手在湿润的草地里紧紧攥着。
“昔年关候军振威副校邱德一可是你兄长?”
“邱德一是小人大兄。”
主帅下马扶起邱老三,复将赤露马的引绳交至他手中,又按住他的肩膀:“那年邱校一柄银枪救恩师于敌军马下,此救命之恩本帅感怀于心。由你饲马,我自当放心。”
月钩低垂,浅浅隐于云峦之间。
邱老三个子不低,躬身仰望近在咫尺的主帅。他面色清朗,眼中拳拳之意透彻无比。
刺疾军主帅徐霖,关西军籍出身,师从关候军陈存志大将军,治军之道乃是正宗武将门风。徐帅当下所言所行,皆入了邱老三心里,竟叫他双目微微湿润起来。
木笼里最大的孩子拨开粘连着皮肉的火炭,讥讽道:“哥哥阵前带兵,弟弟却在这里喂马,真是好大的荣耀!”
饲马监正见此状,立刻让兵士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