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走后下了一场大雨，飘云牵雾间响起了第一道春雷，把山中草木照得亮堂堂，那雷声似乎把所有沉睡的生灵都吵醒了，它们窸窸窣窣在四周传来各种隐秘的动静。

在微寒的雨中，我算不上高兴，因为这年久失修的小破房子漏水了，要死不死还滴在了我的席上。

我只好搬来了水盆接雨，自己窝在角落昏昏欲睡。

睡梦间，梦到了原来的阿爹。

他用木棍打了我一顿，把我驱赶到了我从未来过的街头，而我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挨着饿找到了回家的路，却看到人去楼空，原来我们住的茅房已经被推平了，邻居家和我玩得近的狗剩也不见了。

阿爹以前总是对我说：“养你不如养条狗。”

可我真的从街上抱来一条狗子要给他时，他又愤怒地把我打了一顿，憔悴的母亲只是抱着阿弟在一旁哭，我在他的拳头下护着小狗，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跟着师父以后，他也经常打我，但相较于阿爹来说，他打的其实一点也不痛，只有师兄每每在挨打时夸张地嚎叫，而我也从他的表情中稍微感受到了一点痛楚。

师父问我：“你师兄挨打了会反抗，为什么你却一声不吭呢？”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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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让山林震颤的雷声惊醒了我，我看着被风吹开的大门，擦干眼泪，慢慢爬了起来。

睡是睡不着了，我干脆点了烛台开始看《稀碎大法》，《随便练》被我放在一边，没了它垫脚的桌子摇摇晃晃的，用起来格外不舒服。

明天该好好修一修了，我一边想着，一边似懂非懂看着书中文字。

师伯还画了图解，让我稍微能理解了那么些。

看着看着，便忍不住起身试探两手。

我来到空荡的堂中，忆起书上所讲，颇为蹩脚地使出了第一拳，随后第二拳、第三拳……打上了瘾，我就不禁手脚并用，向空中猛一踢！

——脚抽筋了！

我面色扭曲地倒在了地上，捂住脚不想说话。

看来习武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当务之急还是得赚点钱。

我在第二天蒙蒙亮就准备下山继续找活干，天上还下着细雨，我踩着木屐下了山道。

穿过城中的印月桥再走到一颗老楝树下，是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婆婆摆摊的地方，今天雨不大，她果然一早就出来占了摊位。

她撑起一个棚子，卖一些自己编制的竹筐和草鞋，我上前和她打了声招呼。

“阿婆，我想求您帮我一件事！”为了让老人家听得见，我不禁大声了一些。

师父和师兄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粗手粗脚的免不了三天两头破一只鞋，出个门就被树杈勾坏衣服，为了省钱吃个饱饭我学会了许多灵巧活。

我想拜托阿婆在这里售卖我那些平日里做的小东西，阿婆人很好，就答应了我。

初春时分，山上开了许多明艳的花朵，采下来向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售卖也许是个不错的注意。

我告别了阿婆，又在街上寻活，我一边想着办法，一边左顾右盼。

不曾料到，又碰上了那个讨厌的小子。

雨渐渐停了下来，我收拢伞看向天空，却不料看到了他。

他立在茶楼的二楼上，凭栏看向远方。他身边还立着一位中年男人，男人穿了一袭白衣，半白不白的长发高束，精瘦的身体配他有棱有角的面庞，看上去精神奕奕。

他们似乎没有看到路过的我，在上面高谈阔论着什么，那小子与我上次见他时像是换了个模样，是什么样呢？格外人模狗样。

我心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低头正要快步离去，楼上的声音似乎大了些。

那小子文绉绉又引经据典地谈着什么江河山川的话语，说到兴处，竟然至今伸手举杯洋洋洒洒向空中一挥！

我还没来得及跑开，被淋了一头。

温热的水顺着我的头顶经过我的耳廓，又淌进了衣间。

头顶传来他恼羞成怒的一句：“是你？！”

最近几天也许是和茶水犯冲吧，我闭上了眼睛，沉重地叹了口气

还好水不是烫的，不然我这条小命要休矣。

早知道不收伞了我觉得看他的样子是想骂我的，什么道理啊，自己干了坏事还要发脾气，我心中鄙夷了他一番。

他似乎是顾及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忍住了自己的话语，面色难看地看着我。

“小杜公子，既然无礼了人家，就应邀上来赔罪，如何？”中年男人笑着看向他，似乎将他方才的情绪一览无余。

臭小子沉默了片刻，转过身下了楼来请我上去。

我心中对男人的好感直线上升，这才是真风度，不像某个人空有其表。

上楼途中，我忍不住开口对他道：“因为我的出现坏了你的好事，是不是格外愤恼啊？”

他脸色更黑，低声呸道：“闭嘴，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