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菩萨睡在那里，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昙花。

昙花，这是季明启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图像，儿时他曾在实验室中，见证过一朵昙花的绽放。在亲眼见证昙花之前，他在教科书中见识过昙花的形象。而那一夜，父亲早早叫他起床，他守在实验室边，见着月光轻轻落下，昙花像活了一样开始生长。那茂盛的花瓣，一层接着一层盛开，朦胧的月色下，眼前满是生命的喜悦。父亲微笑着，告诉他这是从前世代留下的生命。他们穿过了时间的荒漠，在新的时代继续生根。季明启永远忘不掉，那一刻他心中涌现起的那种震撼。

如今，他望着那侧卧在高台上的菩萨，脑海中浮现的，正是昙花的样子。那菩萨就卧在那里，不知何时便会绽放，兴许是此刻，又或者是下一秒。

人类的心中皆有对于美的图形，而菩萨的存在，正是美本身。

女孩笑着，拉起了他的手，走向了台阶。

一步，两步，三步。每迈上一座台阶，他便回想起一段记忆，第一次见昙花盛开，第一次做出自己的能源模型，第一次在实验室中观测到新数据，第一次同团队一起拿奖。往日的回忆，开始在他脑海中肆虐翻腾，犹如奔流不息的浪花，掀起一阵阵波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他想起幼时看到的诗句，想起了那句他奉行了一生的格言。

朝闻道，夕死可矣。

而如今，他的道似乎就在眼前，那神秘，熟睡，犹如最和谐完美图像的佛，就在他的面前。

然而下一秒，好像秋风吹散了落叶，那菩萨突然消失了。浮现在面前的，是一尊美丽残酷的面庞，那是他曾经见过的，驾驶着巨人，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生灵。

只是一瞬间，女孩倒在了血泊中。望着倒下的女孩，季明启心中升起了一阵绝无仅有的愤怒，伴随着女孩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离开这里的全部希望。

我要杀了你，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包中掏出了一把手枪。

砰的一声。鸟雀四起，乌鸦横飞。

徐诺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事物。那尽头的房间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幅壁画。那是一幅她无比熟悉的壁画，那是一位神秘而又美丽的菩萨。从她来敦煌的第一天，她就负责临摹这幅画像。然而无论她怎样去画，她都无法真正描绘清画上菩萨的面容。这幅画像本应被放在遗迹的开端，她和李永丰一同进入的地方。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走上前去，细细的端详着这位菩萨的面容，然而，她很快便发现了一件事情。这并非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张面庞，这是一张，有着典型少数民族血统的脸。

她凑上前去，想要仔细观察一下这尊从未见过的菩萨像。然而，下一秒，她在菩萨双眼的倒影中，看到了一杆手枪。

如同穿过云层，一颗子弹从壁画中飞出，像母亲的手，轻抚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