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狭长潮湿的走廊，彷佛行走在记忆的矿洞。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徐诺停了下来。她知道，只要再向里走一步，就是她梦中的大佛了。

已经多少年不曾见过你了，她举起双手，任由记忆遍布在那些沉默的老茧中。从记事以来，这尊佛像就一直屹立在这里，像一座巍峨的山，注视着来来往往的香火。不知听过多少人间的故事。

她从儿时起就注视着这尊佛像，像观看星星那样，注视着这尊佛陀，人来人往，数不清的人途经又离开，唯有她停留在这里，从儿时到青年。

那一年，洞窟坍塌，她与同事都被埋在了地下。本以为她的生命会永远的停留。然而，时间暂停了，她被送往参与了冷冻计划，这一晃就是几百年。

我忘掉太多事情了，徐诺喃喃道，但我唯独没有忘记你。在我熟睡时，我总是梦见你。是你重新给予了我生命。

我从废墟中被发现的时，几乎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家人为了延续我的生命签署了尚不成熟的低温治疗。

在那之后，世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冷冻期也远远超过当时的医疗安排，就连组织都说，我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奇迹，是你在呼唤我。在我苏醒的前一刻，我还在凝望着你的面貌，那随后而来的心跳声，才让我真的确切，是你一直在等待我。

“你说对吧。”她呆呆望着前方，“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呢。”

“敦煌”

她一边呢喃着，一边踏入了光芒所在，那未知的深处。

“你没有见过菩萨吧，”女孩走在季明启身前，“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想要见证一下真正的菩萨吧。毕竟你也是个画家嘛。”

“画家？你说我吗。”

“是的，只要是画家，都会想要亲眼见证那样的美丽。毕竟我们一生的时间，都是致力于创造美的。可是，只要你亲眼见过菩萨，你就知道，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些美的时刻，在菩萨的面前根本无足轻重。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能一直像那样绘画和雕刻菩萨的样貌，也许我也能理解菩萨，也许我也会成为美的一部分。”

“美吗。”不知道为什么，季明启想起了那幅画像，那幅画像的确有一种，与真实世界遥遥相望的美感。

“我们要到了，你马上就能和我一起，见到菩萨的真容了。”

“但是在那之前”，女孩严肃了起来，“请你把所有可能伤害菩萨的东西都收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盯住了季明启的背包，但他的包里应该没有任何威胁性武器。

“好了”似乎是已经等到季明启检查完成，女孩向着季明启招手。

“快进来吧，和我一起瞻仰菩萨的慈悲。”

那尊大佛，同记忆中一样。小时候，徐诺也是这样，拉着姥姥还有母亲的手，在进贡香火的时节，围绕着大佛一圈又一圈祈愿。

每当这时，姥姥都会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祝福她无病无灾，开心快乐。

如今，她站在佛头顶端，顺着大佛眼睛向下望去。已经再无曾经的香火热闹，满眼都是萧条的景象。

自坍塌之后，这尊大佛就这样，注视这遍地的荒凉，已然百年。

她没有想到，梦中的道路竟指向了这样一个地方，此时此刻，她正在佛头的内部。

望着天花板上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壁画，那一尊尊莲花，一个个沉默着，祈祷着的人们，那位于道路终点的觉者。两侧的火把刷的亮起，像是在欢迎这位从百年前而来的客人。

她从怀中掏出了检测装置，藏在令牌里，三人中只有她拥有。百年前那场坍塌之后，组织一直在调查敦煌的真相。即便经历了历史的断代，这个计划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暗物质反应堆”这个让李永丰背叛，让组织历经百年仍在寻找，这个有可能改变人类历史文明的事物，谁能想到居然会出现在敦煌。

百年前的那次坍塌中，检测出了微妙的暗物质反应，尽管只是一瞬，但是机器仍然捕捉到了一个反应堆的模型。然而在那之后不久，人类就遭遇了那场旷日大战。探索遗迹的计划也被无限延迟。

百年之后，组织找到了曾经遗留下来的资料，紧随其后的便是徐诺的苏醒。好像被命运安排好的那样，所有要素在一夜间重聚。

这才是这场行动的真相。

徐诺按下了设备的开关，天罗地网的绿光瞬间覆盖了整个洞窟，只要几分钟，检测装置就会调查出所有的模型，并将数据直接发送回组织。

至于李永丰该如何处理，她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刺痛，唯有这一点，她还没有想好。

叮，耳畔传来了清脆的一声，那是数据检测遭遇状况的提示音。徐诺拿起了屏幕，洞窟的形态呈现出了一张清晰的绿色地图，唯有一个黑点，在地图的右上角闪动。

那是洞窟的深处，佛的圆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