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人凯旋而归，齐声呼号，驿站中奔出七八人前来相迎，气氛好不热烈！摘掉草帽、褪去蓑衣，五人身上赫然现出黑色的驿卒官衣。

王德顺大惊失色，愤然道：“你们吃着朝廷的官粮，干着打家劫舍的营生，简直是岂有此理！”

驿卒们大为不满，纷纷回骂。

“狗屁官粮，两年没领饷，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劫的就是你们这帮狗官，你们天天大鱼大肉，分点给老子又有何妨！”

几个驿卒冲到车前，作势要打，王德顺吓得跳回车上躲到朱由检身后。

“驿官何在？”

“呸！狗官早被我们赶跑啦，现在这里是胡老大做主。”

胡老大就是蓑衣人中领头那位。既已得财，他也不想多生事端，一声招呼便将驿卒斥退。看那架势，其他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胡老大手下近二十号弟兄，都是能征惯战之辈，自然不怕朱由检和王德顺兴风作浪。“在下胡靖远，铜山驿卒。你们既交了买路费，又有言在先，我必不会加害你们，不过在我的地盘得守规矩，坏了规矩就得受罚。”

他声音洪亮、字字铿锵，领袖气质显露无遗。又是驿卒！当年的闯贼也曾作过银川驿卒，在崇祯元年被朝廷裁撤。

朱由检手心冰凉，体内寒流乱窜，喉头血流汹涌，劲道直冲脑门，险些从车上跌落，亏得王德顺眼疾手快将他身形扶正。

朱由检着实警惕起来，心中直犯嘀咕，他虽从未见过真的李自成，可从画师绘像来看，这胡靖远举手投足间竟颇为神似。胡靖远却也窥见端倪，朱由检虽一副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的模样，可在不经意的眼神和手势中，仍掩藏不住不羁霸道的气质。

胡靖远犀利的目光仿似一张蛛网，将朱由检罩得无处可逃。

“二位似乎对我们的身份很感兴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谁家没有小秘密呢。我也很想知道二位的真实身份，不如咱们再作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

胡靖远不待答复，径自说道：“在下真名胡靖远，我与众兄弟确是铜山驿卒，因驿官欺人太甚，万不得已才赶走了他，占了这房做个栖身之地。”

王德顺还想继续再骗，朱由检立刻出言制止。既已下成明棋，不如挑明直说。

“本王乃东明国主册封之洛嘉王、世子朱由检！”

这下把驿卒们也吓得不轻，本以为朱由检就是个普通贵族家的子弟，没想到竟是金枝玉叶！有几个腿脚发软，就势欲跪，被胡靖远大声呵斥。

胡靖远仰天长笑，连连叫好，笑罢无言，最后扬长而去。气得王德顺骂他古怪东西，不识好歹。

其余驿卒“恭送”二人进入客房，门口说是护卫，其实就是软禁。

临近傍晚，两个青壮小伙送来饭菜，其中有鱼有肉，烹调得当，显然经过精心准备。两个小伙态度恭顺，自称是胡靖远的儿子，一个叫胡云、一个叫胡峰。

“殿下且慢！”

这一路上，王德顺从未以身试菜，现在却不得不谨慎起来。他心如明镜，朱由检要是一命呜呼，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就将化为泡影。

王德顺先以银针试毒，再亲自品尝，过了一炷香时间才确认无误。朱由检饿了一天，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胡云胡峰相视一笑，他们来当然不是光为送菜。

“之前确有消息，说殿下将北上阳州，必定通过铜山驿，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家父老眼昏花，不识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胡云年纪稍长，说话老成稳重、滴水不漏，边说边往王德顺手中塞去几个元宝，连本带利还回买路钱。王德顺将元宝收入袖中，一脸得意。

“本王的金叶子呢？”

“殿下之物岂敢妄存？”

金叶子一片不少，全部完璧归赵。

“既是这样，今日的罪过本王就不再追究。”

胡云刚要拜谢，却见朱由检双目精芒闪烁，浑身透着杀气：“拦路抢劫之罪可免，但你们驱赶驿官、私占驿馆又该当何罪？”王德顺在一旁添油加醋：“依东明律，驱赶官员、私占官署作谋反论罪，当诛九族！”

胡峰是个暴脾气，听说要诛九族，腾地火冒三丈，吼叫道：“狗日的，反正是个死，不如跟他们拼了！”胡云大声骂道：“骂谁狗日的，殿下和公公是狗日的吗？坐下，没规矩的东西！”

这就是指桑骂槐，连王德顺都有些坐不住了。朱由检反倒暗中得意，他们越骂，越说明戳中了痛处。

“我这弟弟也是个急性子，请殿下不要怪罪。”

“不怪不怪，听说要灭九族谁不着急，换作是我也一样。”

“难道就没有补救之法吗？”

“当然是有的，你们只有自首请罪，或许能免去一死，流放边疆。”

这回连胡云都露出鄙夷愤懑之色，胡峰更是气得满脸通红，要不是有哥哥相劝，恐怕就要动起手来。

胡云叹息